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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口秀大會》第三季播到尾聲,給人留下意猶未盡的感覺。這檔遭遇公司內部危機事件與疫情雙重衝擊的娛樂節目,在播出過程中因為時而出現「炸場」節目而吸引關注,展現出了頑強的生命力。的確,在「2020年誰都過得不容易」這個說法下,《脫口秀大會》第三季製造的笑聲彌足珍貴。
懸念感會強化娛樂性,為了追求懸念,《脫口秀大會》第三季設計了「殘酷」的賽制,在給表演者製造了過大壓力的同時,也因節目呈現演員現實生活與創作的「不容易」,因此帶來的「悲情感」成了雙刃劍,過多地讓觀眾產生共情是有風險的,那會帶來一種看不見的疲累,學會把作品從繁複的綜藝感中切割出來,用更為純粹的幽默與智慧取悅觀眾,會增加這檔節目的魅力。
第三季《脫口秀大會》讓它的一個特點被放大得尤為清晰:就是觀眾不再喜歡深度,只是喜歡笑聲,如果一名表演者試圖通過他的作品輸出價值觀,或者嘗試討論某個帶點深度的問題,那麼他得到的票數將會低於單純奔著搞笑目的去的演員。因此,那些喜歡在段子中融入思考的「前浪」們在這一季倍感困惑,「脫口秀的天變了」成為他們的口頭禪之一,而像李雪琴、何廣智、楊蒙恩、王勉等這樣的「後浪」,成為「脫口秀新寵」,李誕說,他們無需創作,只需要把生活中的「苦難」說出來就足夠好笑了,而大張偉的評價標準更簡單,只要發現一個讓他覺得「神經病」的點,他就會拍燈。
這是中國脫口秀發展到現階段的真實狀況,社會與娛樂環境、傳播平臺與觀眾心理在推動著這個特別的娛樂形式,在「淺水區」撲騰。對於娛樂心態的敏感發現與迎合,是《脫口秀大會》贏得蓬勃生命力的秘密所在。雖然有著「脫口秀」的名聲與形式,但在本質上,中國脫口秀還是網絡梗文化的變體,而梗文化,又是起鬨文化、彈幕文化、網紅文化的綜合體。《脫口秀大會》是漂流於網絡娛樂大海上的一艘船,這是它有別於《今晚80後脫口秀》的最大不同之處,後者依賴傳統的電視媒體進行傳播,轉型與變身速度都慢,且受諸多條件約束,網路播出的《脫口秀大會》骨子裡的網絡屬性,決定了它會走得更遠。
即便到了第三季,《脫口秀大會》對於梗文化的依賴依然嚴重,除了「工廠女工梗」「雙胞胎梗」外,王建國的「諧音梗」仍在繼續,雖然屢被吐槽,但觀眾似乎已經接受了「諧音梗」這個尷尬且重複的搞笑手段,程璐、ROCK的「離婚梗」幾乎每期都講,雖然演員表示內心苦澀,但之所以仍然選擇「離婚梗」,是因為陪伴他們很長時間的觀眾,已經通過這個梗與他們建立了一種內在的、親密的聯繫,這符合脫口秀的定義與調性——在較小空間長時間的相處,彼此擁有暗號性質的語言,通過嘲笑與自嘲帶來的笑聲,把不懂這種關係的新觀眾屏蔽在外。
本季《脫口秀大會》的一個亮點是,對於人際關係、工作壓力和情感關係的吐槽,真實地折射出當下年輕人的焦慮。在節目中罵老闆、表達社交恐懼、鄙視直男、對戀愛和婚姻持拒絕姿態,都會博得觀眾的掌聲與大笑聲。其中幫助王勉拿下當場比賽最高分的《當代年輕人的逃避方式之歌》,以近乎搖滾的形式「嘶吼」出了年輕人逃避一切的心聲,滿足了觀眾的情感宣洩需求。演唱者被認為是這屆《脫口秀大會》的超級黑馬,也成為一位新的網絡情緒代言人。
和西方的脫口秀演員相比,中國的脫口秀演出還處在一個造星初期,各種局限致使無法出現一名或多名可以到達整個社會各個層面的脫口秀表演者,和美國知名脫口秀演員多為中年人甚至不乏老年主持人不同,《脫口秀大會》最受歡迎的多是非常年輕的演員,這也是為什麼這些年輕表演者如此依賴網絡梗文化的原因之一,因為這是他們快速與受眾建立關聯與共鳴的最佳渠道。如果下一季《脫口秀大會》想要有更大的格局以及贏得更廣範圍的觀眾群,有必要克制「梗依賴」,在一個更大的空間裡尋找新的笑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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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浩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