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850年,道光皇帝病危,根據雍正年間確立下來的秘密建儲制,傳位於皇四子奕詝,是為鹹豐皇帝,這是清朝入關後的第七位皇帝。所謂的秘密建儲制,是指皇帝將手書的儲君名字,密封在錦盒之內,然後放置在乾清宮「正大光明」匾額後,待皇帝大行後,由親貴大臣開啟錦盒當眾宣讀,完成權力的順利交接。
道光
雖然貴為皇帝,奕詝的「命」並不算好,道光皇帝更偏愛奕訢,因為相較之下,奕詝在相貌、能力、膽識、謀略等方面都稍遜一籌。其次,奕詝的生母鈕鈷祿氏早逝。鈕鈷祿氏當年深受道光皇帝寵愛,很快由全嬪晉封為全妃、全貴妃,在第二任皇后佟佳氏病逝後的第二年,被道光皇帝冊封為皇后。但好景不長,6年後鈕鈷祿氏並離世,享年33歲,此時奕詝尚不滿10周歲。
於是,道光皇帝將奕詝交由奕訢生母(即靜貴妃)撫養,而靜貴妃也將奕詝視為己出,無微不至,加之奕詝、奕訢兩人年紀相仿,同在書房學習,朝夕相處,關係十分親密,兩人還曾命內務府鍛造刀、槍,用以練習武藝。獲悉後,道光皇帝非常高興,饒有興致地賜名刀、槍:槍曰「棣華協力」,刀曰「寶鍔宣威」。 以此希望兄弟倆同心協力,治理好江山社稷。
等到道光帝日漸年邁,立儲之事便提上日程,常以「考試」的形式考察奕詝、奕訢。雖說奕詝的「命」並不算好,但運氣很好,因為其有一位好老師,也是好「智囊」杜受田。這位杜老師為奕詝制定了「揚長避短,示以仁孝」的策略:
杜受田
一年圍獵,奕訢在眾位皇子之中,所獵獲的獵物最多,而奕詝卻一無所獲。知子莫若父,道光帝對於兒子還是了解的,其知道奕詝雖然比不上奕訢,但也不至於一隻獵物都逮不到,便詢問其中緣由。奕詝照著杜老師的「劇本」答道,春天正是春暖花開,鳥獸繁育的季節,實在不忍心因與諸位皇弟一較弓馬之長,而傷害萬物的性命。道光帝聽後,對於奕詝頓生好感。
1849年,道光帝病體纏身,久治不愈,命人傳來奕詝、奕訢。值此特殊時期,兩人自然知道這次覲見的重要性,故入宮之前匆匆來到各自老師處討教。奕訢的老師告訴奕訢:如果皇上有所詢問,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而杜老師深知奕詝才能不及奕訢,建議奕詝,如果皇上說自己年老多病,將不久於人世時,什麼都不要說,只管伏地痛哭。
結果是杜老師技高一籌,助力奕詝在「考試」中,脫穎而出。此外,道光帝本人也是年少喪母,同樣被父親嘉慶皇帝交由鈕鈷祿氏撫養,因這層關係,使得道光帝對於奕詝多了一份憐憫,從而使得奕詝登上帝位。所不同的是,道光皇帝的「一匣」卻裝著「兩諭」,除了立奕詝為皇帝的諭旨之外,還有冊封皇六子奕訢為親王的諭旨。這也為此後兩兄弟反目埋下了伏筆,為何這麼說?
鹹豐
道光皇帝在諭旨中,冊封奕訢,固然是對其偏愛而做出了一個圓滿的交代,但其卻忘記了皇權是神聖不可侵犯的,不可分享的,臥榻之側,豈容他人安睡?道光皇帝這一「騷」操作,有公然的挑戰繼位人權威的嫌疑,無異於時時刻刻提醒著奕詝,要注意身邊這位才能出眾的皇弟。
作為落敗的一方,奕訢身懷定國安邦之志,卻無用武之地。如果自己積極參與政事,不僅違反了「親王不得幹政」的祖制,且會更加重皇兄的提防,但又不得不放低姿態。在回復鹹豐帝祭祀孔廟後所作兩首律詩中,奕訢自己的詩文中用了「旰宵勤政期無逸」 、「競業親賢永弗忘」,稱讚皇兄勤政、愛賢。
誠如在「考試」中的表現一樣,奕訢的城府並不深,這樣的違「心」主義,自然是言不由衷。不久,奕訢的兩首詩文中,用「當年曾扈蹕,今日淚雙痕」和「去年今朝承色笑,春風觸目不勝悲」,表達了爭儲落敗後的真實情感。
鹹豐皇帝當然了解奕訢的所思所想,出於政治上的考量,作為勝出的一方要大度一些,其次也要敲打敲打奕訢。為此,鹹豐在繼位後不久,賜予奕訢一座原屬於和珅的豪宅。當年和珅被賜自盡後,嘉慶皇帝將豪宅賜給了自己的十七皇弟永璘,以示對其沒有參與皇位之爭的獎賞。鹹豐帝如今又故伎重施,其中含義不言自明,是要奕訢「安分」一點,名分已定。
直到1853年,太平天國運動發展達到了頂峰,太平軍攻下南京,並定都於此。面臨千瘡百孔的江山社稷,遭到「雪藏」的奕訢再也按捺不住了,冒著被鹹豐帝加重猜忌的風險,與惠親王、惇郡王一道主動請纓,為撲滅太平天國運動獻言獻策。危機是危險加機會,鹹豐帝欣慰的同時,也擔心奕訢因太平天國建立功勳。
直到太平天國派出林鳳祥、李開芳為首的北伐軍進攻京城,鹹豐帝才下定決心重用六皇弟。終於用武之地的奕訢,先是完成了鹹豐帝交給監督三口大金鐘熔化的差事,此三口大金鐘為乾隆年間所鑄,但鹹豐帝也管不了太多了,將三口大金鐘熔化緩解軍需是當務之急;接著被任命為領侍衛內大臣的奕訢,接管京城防務,在其統籌之下,勝保和僧格林沁兩路大軍,合力圍剿太平天國北伐軍,解了京城之圍。
鹹豐帝大為高興,重賞了奕訢,還收養了奕訢的長女,以示兄弟之間的和睦。但鹹豐帝親密中,仍然不忘提防這位皇弟,在上述任命奕訢為領侍衛內大臣的同時,還加上了:現命恭親王奕訢署領侍衛內大臣……所有從前特賞之白虹刀乃準伊佩用,桃皮鞘餘不準用。意思是雖然你有很大的特權,我才是皇帝。
奕訢
兄弟倆關係微妙的平衡,最終在奕訢生母的名分上打破了。奕訢呢,覺得生母靜皇貴妃撫養鹹豐帝有功,理應尊為皇太后,鹹豐帝卻打了折扣,只給了皇太貴妃的名號。為此,奕訢就此事經常懇請皇兄,但鹹豐帝就是不允,而靜皇貴妃心裡也不痛快,一次其生病,將前來探望的鹹豐帝誤認為奕訢,說了一番話:
汝何尚在此,我所有盡與汝矣。他性情不易知,勿生嫌疑也。
言語中帶有一絲對鹹豐帝的抱怨,同時仍不忘提醒奕訢要避嫌。此後靜皇貴妃病重,奕訢探望完生母出來,碰見了前來探望的鹹豐帝,當即下跪,表示生母病重,懇請晉封生母為皇太后,了卻生母的心願。鹹豐帝倉促之間,不置可否,只是應了一聲「哦」。
奕訢生母
急切的奕訢誤認為皇兄答應了,當即前往禮部傳旨。等到禮部上了請尊皇太妃為皇太后的奏摺後,鹹豐帝才緩過神來,但又不好意思駁回,畢竟養母還在世呢,心中只好隱忍不發。等到養母病逝後,鹹豐帝再也按捺不住,打出了一套組合拳:先是降低了皇太后葬禮的規格,且以有違祖制的由頭,不能配享太廟;接著又以奕訢在辦喪事存在疏忽為由,罷免了其一切重要職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