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大鋮一齣戲為何寫了八年?

2021-02-13 銅陵社科苑

阮大鋮的《雙金榜》,完成於明崇禎九年(1636)至明崇禎十七年(1644)之間,地點為當塗曹履吉處,是阮大鋮傳奇中最長的一部。作者在《小序》稱:「此傳梗概,胎結久矣。一針未透,擱筆八年。偶過鐵心橋,一笑有悟,遂坐姑孰,春雨,二十日填成。」

前前後後寫了八年,作品都無法遂願,但又始終不能放下。突然某一刻靈感上來,兩十天的時間,即速完稿——這則傳奇,當不尋常,應該是恰如其分地吐出了阮大鋮的心思。

自崇禎元年(1628)罷官,二年(1629)入「逆案」,阮大鋮從此內心鬱悒。在人生的低谷,阮大鋮雖無脫序行徑,但仍然不斷受到東林、復社人士的打擊,滿腹委屈又欲辯不能——「自表無罪,乞憐清流」,現實的道路,窈冥難行,《雙金榜》的主旨,不在這裡,也當在這裡。

《雙金榜》中,阮大鋮極盡文場喜劇,寫出官場之悲——

洛陽秀才皇甫敦,妻子亡故,遺下一子(詹孝標)過繼於鄰居詹彥道,自己則借居白馬寺讀書。元宵節這天,弘農郡太守汲嗣源請他宴飲賞燈。寒酸文人,好不容易遇上一樁好事,結果卻讓書生欲哭無淚:廣東海盜莫佽飛趁皇甫敦醉臥之機,偷去了他的衣物,又化裝成書生模樣,盜走了安撫使藍廷璋的珠寶、黃金。這位莫佽飛,鐵了心要與皇甫敦較上勁了,行竊之後,特意留下皇甫敦的衣物,並塞了一封黃金到皇甫敦的房中。

皇甫敦就此獲得了無妄之災,被流配廣東。在流放地,皇甫敦竟又遇上了莫佽飛。莫佽飛也算是良心不泯,後悔累及對方,多加庇護。後來皇甫敦入贅盧家,又生了一子皇甫孝緒,不料又被人告官,盧家懼怕,逃往他縣匿居,皇甫敦從此以教書為生。

十八年後,皇甫敦的兩個兒子同應科舉,分別中了狀元、探花。由於二子不明真相,加入黨爭,親兄弟間相互攻訐。鞭策自己,鞭打別人,阮大鋮的《雙金榜》在展示完這些重要情節後,決定享用孟婆湯調製的心靈雞湯:皇甫敦得以昭雪,二子冰釋,父子完聚。

夢想總是從做夢開始,窮困潦倒的皇甫敦,無非是想通過讀書改變自己的命運。但皇甫敦的個人奮鬥,為盜賊和庸官所中止。在皇甫敦的命運中,盜賊與庸官起到了等同重要的作用,事出偶然,又事出必然,但均不以個人的意志為轉移。劇作最終以皇甫敦兩地兒子高中榜首,使主人公否極泰來,這種大團圓的結局更是從另一個偶然的角度,道出了人生命運的無常。

《雙金榜》的象證意義,就在於阮大鋮以皇甫敦的無辜受害,來為自己被打入「欽定逆案」進行辯解。阮大鋮與東林黨人曾經激烈地相互攻擊,有如劇中同父異母又不相識的兄弟,彼此檢舉攻擊對方的父親,實乃自己親生父親,充滿手足相殘的意味——阮大鋮通過主人公皇甫敦之口,在結尾一曲唱道:「是非人我俱堪笑,忒地尋苦惱,何必更拔毛,是蟣蝨褲中鬧,有一般作夢的還說這樣好。」

阮大鋮在《雙金榜》序中,稱自己創作這部作品是「一笑有悟」。他「笑」的是什麼?又「悟」的是什麼?《雙金榜》的種種索隱之說,吳梅之說對作品的理解別開生面。吳梅就認為:《雙金榜》「以東洛喻東林,以東粵喻東廠。入粵後屢言番鬼,鬼者魏也。佽飛竊珠,亦窺竊神器之意。」按照吳梅的理解,東林黨與閹黨之間,實同皇甫敦的兩個兒子,是一根藤上的兩顆瓜,原本一根,卻「盲攻饋低」,形同水火,如同「蟣蝨褲中鬧」,都不舒服又都無意義。

魯迅曾言:「悲劇將人生的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喜劇將那無價值的撕破給人看。」 寫完「七年合算疏」,進入政治低谷的阮大鋮,以富有理性的目光審視社會政治生活現象,以藝術的形式對人生命運繼續思考。《雙金榜》使用的道具和關目,是一對家傳碧玉蝴蝶,隱喻的則是黨爭酷烈,最終卻是一場幻夢。幻夢映照現實,現實歸於幻夢,從而創作出富有悲劇色彩的喜劇。《雙金榜》小序又云:「平生下水船撐駕熟爛,此不足言。要其大意,於以見坎止蜃樓,冤親圓相,眾生之照,心失而無明起也。盲攻聵詆,大約蚩蚩焉,如皇甫氏之父子弟兄爾。」 這裡,同樣可以看出阮大鋮的創作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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