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年後再看《霸王別姬》:我們懷念程蝶衣,卻都活成了段小樓

2021-02-20 讀者人物

在那個動蕩不安的時代浪潮裡,程蝶衣沒有退路,對人、對戲、對情,他求的都是極致。與《霸王別姬》電影的殘忍結局不同,書版《霸王別姬》的結尾,程蝶衣娶了老婆,過上了普通人的生活。有人看罷,感嘆李碧華筆力之絕,竟能將情濃寫至入木三分。故事自落筆至今已經過數十載風霜,但歲月仍不能掩它那徑直侵入讀者心中的光芒華彩。

一九二四年的冬天,一個妓女抱著一名男童急匆匆衝進京城一家戲班子,想讓男童跟著學戲。
男童面相清秀,本是塊好料,卻因多長了一截畸形的手指,被班主拒之門外。「娘,手冷,水都凍冰了。」母親手起刀落,男童在痛苦地呼喊中,失去了橫生的一指。
這是《霸王別姬》的開篇,也是程蝶衣悲慘一生的序章。 被母親砍掉手指的程蝶衣,本已心如死灰,卻偏偏遇見了師哥段小樓。 「我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郎。」這句唱詞,從入戲班開始,程蝶衣就一直唱錯,總是唱成「我本是男兒郎,又不是女嬌娥。」 

不是他不會,而是他心裡有很強烈的性別意識:他是男的,不是女的。 

挨了無數次打以後,師哥告訴他:你就想著你自己是個女的,可別再唱錯了。

在別人看來,「我本是女嬌娥」只是一句唱詞的問題,但在程蝶衣看來,這是以什麼人格活下去的問題。 直到段小樓當眾用菸袋捅傷了他的嘴,大太監張公公玷汙了他的人,他才開始人戲不分,徹底把自己當成了戲裡的虞姬。 在程蝶衣心裡,自己是虞姬,那就得一輩子都是虞姬,否則,可怎麼活下去呢? 在師哥焦急殷切的眼神下,程蝶衣終於唱出了那句命運的預言:我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郎。 

       

長大後的段小樓和程蝶衣,成了京城最叫座的霸王與虞姬,只是一個進退總有度,一個入戲即終生。段小樓是一個審時度勢的人,他沒有特別堅定的信仰,只是隨時代飄來飄去。 他在花滿樓救下菊仙,不是因為愛,而是因為「不過是救人解難,玩玩唄,又不當真」。菊仙放棄了所有傍身之物,光腳來找他逼婚,他抹不開情面,只好說:「蝶衣,叫聲嫂子吧,不叫不成了。」特殊時代裡,現代樣板戲把京戲改得不成樣子,段小樓站出來和稀泥:「依我看,只要是唱這西皮二黃,就都是京戲。」演戲對他來說,只是謀生的手段,所以他可以輕而易舉地適應凡塵俗世。剛開始學戲的時候,師傅給一班徒弟講《霸王別姬》的戲時說:這裡邊有個唱戲和做人的道理,人得自個兒成全自個兒。 「這唱戲得瘋魔,不假,可要是活著也瘋魔,在這人世上,在這凡人堆裡,咱們可怎麼活喲?」 段小樓不過是芸芸眾生中的普通一員,他對自己的成全,跟所有普通人一樣,是妥協與隨波逐流,是委曲求全。

程蝶衣沒有退路,對人、對戲、對情,他求的都是極致。他不喜歡菊仙,竟當面質問:「你在哪裡學的戲?沒學過就別在這裡灑狗血了! 」抗戰前夕遇到學生圍攻,段小樓憤憤不平,程蝶衣卻只關心戲:「領頭喊的那個,唱武生倒是不錯!咱們第一出『別姬』,在哪兒唱的來著?」 後來時代變了,儘管所有人都支持現代樣板戲,程蝶衣還是孤身一人站出來打抱不平:「京戲講究的是唱念做打的意境。意境不對,就不是京戲了。」「師哥,我要你跟我……不對,就讓我跟你,好好唱一輩子戲,不成嗎?」 「說的是一輩子!差一年,一個月,一天,一個時辰,都不算一輩子!」程蝶衣是從一而終的虞姬,他對段小樓的情義,至始至終從未變過。 段小樓被日本人抓走,儘管程蝶衣也恨日本人,但還是二話不說要給日本人唱堂戲,結果,段小樓被釋放時,啐了他一臉唾沫。他被自己養大的小四奪走了虞姬的角色,段小樓和菊仙都變成了沉默的幫兇。 他在遊街示眾中飽受摧殘,沒有傷害一個人,卻被段小樓揭發給日本人唱過堂會。 那一刻,程蝶衣望向段小樓的眼神裡,滿是失望乃至絕望。 這是段小樓對他徹徹底底的背叛,對友誼的背叛,對道義的背叛,對信念的背叛。 《霸王別姬》原著的結局是程蝶衣娶了老婆,過上了普通人的生活。電影裡,陳凱歌和編劇蘆葦改成了程蝶衣在舞臺上自刎,大戲落幕。 哀莫大於心死,理想和信念如泡沫般消亡,他早就活不成了。 你不再是那個力拔山兮氣蓋世的楚霸王,我卻必須是那個從一而終的虞姬。「功名富貴盡空花,玉帶烏紗,回頭了千秋事業。離合悲歡皆幻夢,佳人才子,轉眼消百歲光陰。」

看過好多遍《霸王別姬》後,我們唏噓不已的,不是程蝶衣一心求死的決絕,而是他對純粹理想的堅守,是他無論在多悲慘的人生境遇中,都要做自己的信念。 華語影史上,有比它慘烈百倍的人物故事,有比這絞亂人心的時代困境,但都比不得《霸王別姬》來得盪氣迴腸。 它並不標榜什麼主義,沒有什麼需要灌輸給別人的東西,也並不想教育誰。我們都害怕自己變成段小樓那樣,只為謀生,只為自保,然而,在挫折中依然不改變初心,在跌宕中依然不迷失自我,是太多人的求而不得。 

都說《霸王別姬》電影的結局是殘忍的。

戲子也好,青樓女也罷,沒人能逃過時代洪流的洗刷。

電影的尾聲毫不吝嗇地賜給主角們一次重逢,卻又殘忍地補上了一次離別。

然而,書中的結局則與電影截然不同。

有人看罷,感嘆李碧華筆力之絕,竟能將情濃寫至入木三分;有人掩卷,在電影的繾綣一夢和書的意外結局之間搖擺沉浮,欲罷不能。

言及此,想必《霸王別姬》仍有萬千魅力尚未能一一細說。

這故事自落筆至今已經過數十載風霜,但歲月仍不能掩它那徑直侵入讀者心中的光芒華彩。

張國榮(點擊可查看)曾如此盛讚李碧華的書:「碧華的作品是成功的,有美而壯烈的內在,故事往往能抓住人生最光輝、最燦爛的剎那加以發揮。」

或許這寥寥數語,亦是無數沉醉在戲中的書迷的心聲。

曾有《霸王別姬》的評論說,這個故事的張力在於「永不到達的彼岸」。

在戲外鮮活的人生裡,我們仍然需要這樣的張力,在對愛與美的憧憬中,向著彼岸踽踽前行。

《霸王別姬》以20世紀20年代至80年代的北京城為背景,講述了程蝶衣、段小樓、菊仙三個人物之間哀豔的悲情故事。作者以國運多舛的時代大背景來演繹小人物痴迷與背叛的感情糾葛,同時以傳統梨園京劇的繁複華麗作為基調,記述出動蕩年代底層人物的真實命運,蘊含著歷史與社會、美學與哲學的意味。

本文來源:公眾號@粥左羅的好奇心。粥左羅,90後,畢業5年持續進化,從服務員到創業者,《學會寫作》作者,學員超過10萬人的寫作課講師,8000人成長社群發起人。

圖片來自電影《霸王別姬》截圖,如有侵權請聯繫刪除。本文內容僅代表原作者觀點,與本平臺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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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小樓和程蝶衣的最大不同就是,段小樓深知戲非人生,而程蝶衣是人戲不分。程蝶衣第一次對師哥「表白」是在化妝間裡,他說:「師哥,就讓我跟你好好唱一輩子戲不行嗎?」段小樓說:「這不小半輩子都唱過來了嗎?」段小樓不是真正的霸王,程蝶衣也不是真正的虞姬,《霸王別姬》只不過是一場戲劇罷了!可程蝶衣深陷其中,無法自拔。終於,與師哥撕破臉是在段小樓迎娶菊仙的那個晚上,程蝶衣嘲諷菊仙這齣戲演得真好,而菊仙卻說自己哪會演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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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霸王別姬》:真正懂程蝶衣的不是段小樓,而是那袁四爺
    和程蝶衣緊密相關的兩個男人,一個是程蝶衣深愛的段小樓,一個是程蝶衣無法拒絕的袁四爺,他是一代梨園霸主,愛京戲,更懂京戲,對戲曲藝術更是毫不吝嗇,一擲千金也在所不惜。如果說張國榮飾演的程蝶衣是令人心髓俱碎的柔,那麼袁四爺便是捧著、護著這一份柔的人,可笑蝶衣愛了一輩子的段小樓,不是真霸王,也不懂他,而真正懂他的人其實是那袁四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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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霸王別姬》陳蝶衣對段小樓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這個過程裡面,程蝶衣對段小樓的愛,已經被消耗殆盡了,最後剩下的是最初小豆子對小石頭那種依賴的,更偏重親情的東西。而最後那一嗓子「蝶衣」,段小樓這輩子欠蝶衣的太多,可我們沒有權利按照自己的意願去逼迫段小樓進行選擇。其實段小樓在處理這段關係的方式上,已經不能再黑了(即便是除四舊那段)。再說說為什麼自刎吧——活夠了。
  • 2007年,靠光碟看完霸王別姬後,我用青澀的文字寫下程蝶衣的孤獨
    小編今天整理自己學生時代的東西時,看到了自己初三(2007年)的語文摘抄本,其中夾著兩頁紙,是《霸王別姬》的觀後感。回想起來,小編第一次看《霸王別姬》是因為更早時候在《讀者》上面看到了一段關於張國榮的文字,其中有提到他在《霸王別姬》裡的演出,因為本來就很喜歡張國榮,看到這段文字後就對這部電影心心念念,希望有機會能看看到。在那個網絡還沒有完全普遍的年代,小編中考後無意中聽同學說她家裡有《霸王別姬》的光碟,於是就借回家看了。
  • 《霸王別姬》播出17年後,我想替段小樓說句公道話:我沒有錯!
    所以,這些年來關於霸王別姬的評論不絕於耳,因此,對段小樓的詬病,也沒有斷過。而今,霸王別姬播出17年後,我想為段小樓說句公道話——我只是做了自己應該做的事,誰也不欠!霸王別姬的成功離不開兩個演員的演繹,而在劇中,京劇霸王別姬的成功也離不開程蝶衣和段小樓雙雙配合。他們配合的天衣無縫,來自於師傅嚴格的教育,甚至可以說是嚴厲的鞭打,在那個嚴師出高徒的年代,兩人對師傅無疑是尊重的。可這種尊重,一方面加劇了少年時代段小樓對程蝶衣的同情,因而更加照顧,另一方面,也拉近了兩個人的感情,為之後的故事進行了鋪墊。
  • 袁四爺、段小樓、菊仙,誰最懂程蝶衣?
    電影《霸王別姬》是我最愛的華語影片,沒有之一,這在我心中也是華語電影的第一位,每隔一段時間,我都會將電影重溫一遍,感受在那個動蕩不安,命如浮萍的年代,底層人物的辛酸百態。程蝶衣,在張國榮出神入化的演繹下,似乎成了一位經典又真實的人物。很多人,看到了他的風華絕代,他的人戲不分,他的從一而終。但,卻看不到他的寂寞、悽涼、無法訴說的情愛。
  • 在《霸王別姬》中,程蝶衣在混亂時代被迫害,出賣自己最親的人
    無論是演員、演技、細節、鋪墊、臺詞、背景各方面都是極用心,真的很久沒看過這樣的電影,還是93年的,整部片子不愧是不朽的經典之作。(除了葛優直勾勾的眼珠子偶爾讓我出戲,畢竟表情包見他見多了)。小豆子永遠都是那個心性率真、玲瓏剔透的孩子,是那個寧可手被打廢,也要含淚唱念「我本是男兒郎,又不是女嬌娥」的小豆子。人世涼薄,我自笑忘成戲,僅此而已。風華絕代,舉手投足都是戲,影片太壓抑,戲子不是無情,是多情。
  • 《霸王別姬》的情與失:段小樓是否有一瞬間愛過程蝶衣?
    帶著這個問題,島主又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霸王別姬》,試圖找出看清這段感情的突破口,所以本期《電影島賞》,島主,也就是區區小生在下鄙人我,就帶著這個疑問,和大家一起來扒一扒《霸王別姬》裡的情與失。成了老闆後的兩個人不知不覺也沉浸在各自的角色中無法自拔,下了臺程蝶衣幫助師哥化妝、打理日常瑣事,段小樓也逐漸習慣了師弟的付出,他們二人對彼此不同的情感旁人也看得一清二楚。
  • 《霸王別姬》真正的主角,不是程蝶衣和段小樓,而是隱藏著的他們
    烏江畔的楚歌,似乎猶響在耳畔,虞姬的身影,又好似穿越了千年的紅塵苦海,來到了我們身邊。於是我們聽到了那首歌,聽到了那咿呀的唱詞,於是我們認識到了程蝶衣,認識到了段小樓。一雙多麼雅致的名字呀,程蝶衣拂袖弄蝶,翩然起舞,如夢在幻。不知是蝴蝶兒夢我,還是我夢蝴蝶。而段小樓的小樓中,又藏了多少悲歡離合的故事?刻了多少人的名字?是什麼斷在了小樓中?
  • 不瘋魔不成活,是《霸王別姬》程蝶衣的一生!
    ——《霸王別姬》看這部劇的時候最深刻的就是,段小樓對蝶衣說:「蝶衣,你真是不瘋魔不成活啊!」以及「我是假霸王,你是真虞姬!」這兩句話細看沒有什麼,但是確實蝶衣的一生。蝶衣活在自己的虞姬的世界裡。        一抬手,一回頭似乎虞姬的靈魂就已經活在骨子裡。
  • 《霸王別姬》,程蝶衣的單純,終究被現實揉碎
    在看過《霸王別姬》之後,在了解這部電影背後的故事之後,莫名對溫柔的張國榮有了興趣,仿佛他就是「不瘋魔,不成活」本人。陳凱歌的《霸王別姬》從開始到結局都是京劇《霸王別姬》的曲調。其中,張國榮扮演的程蝶衣終其一生都是單純的,只唱京劇,只愛段小樓。
  • 《霸王別姬》:程蝶衣---成也虞姬,敗也虞姬
    說來遺憾,此前一直沒有看過這部電影,昨天心血來潮,翻出這部電影看了一遍,不得不說,演員的演技真的很棒,演出了劇中人物的細膩情感,而張國榮所飾演的程蝶衣更是此劇的靈魂所在。 看完這部影片,我有一個深深的感覺:程蝶衣,成也虞姬,敗也虞姬。 1 我本是男兒郎,又不是女嬌娥 這主句出自於京劇《思凡》,小豆子(小時程蝶衣的名字)在這齣戲裡扮演的是旦角(女性角色),可是他那時對這個角色並不認可,所以總是念錯臺詞。
  • 紀念張國榮,再看《霸王別姬》
    《霸王別姬》是張國榮的代表作,該片獲得了法國坎城國際電影節金棕櫚大獎、美國金球獎最佳外語片的華語電影。1994年張國榮憑藉此片獲得第4屆中國電影表演藝術學會特別貢獻獎。2005年《霸王別姬》入選美國《時代周刊》評出的「全球史上百部最佳電影」。
  • 《霸王別姬》程蝶衣在原著中有了另一種結局,不免讓人唏噓
    影版《霸王別姬》中,程蝶衣(張國榮 飾)在和段小樓(張豐毅 飾)在唱最後一段《霸王別姬》時,真正學虞姬拔刀自刎,影片最後空留段小樓在無力的吶喊。電影版的程蝶衣的死去,其實可以看作陳凱歌對於人物角色命運的善意或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