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在唐代時期強大開放,是當時的國際中心,文化方兼容並蓄,接納融合各種文化和宗教,儒道佛三家並存發展和融合,規模空前,而唐詩則是我國古典詩歌的巔峰,清康熙年間編制的《全唐詩》收錄作家二千二百多人,作品四萬八千多首。
儒家經典是唐代詩人學習的主要內容,但道佛的廣泛弘揚傳播對唐代詩人也是有著深刻的影響的,其中道士身份的詩人有一百多人,比較著名的有魚玄機、李冶、司馬承幀、範堯佐、吳筠、張果、韓湘等,而僧人身份的詩人則更多一些,大約兩三百人,其中包括王梵志、豐幹、寒山、懷素、護國、清江、靈澈、皎然等人。
除了職業宗教身份的詩人,很多唐代著名詩人也是有著明確的宗教信仰的,比如推崇道家的詩仙李白、賀知章、劉禹錫、李賀和杜牧,推崇佛教的則有詩佛王維和詩僧賈島,而主張儒家入世的則有詩聖杜甫、韓愈、李翱等,另外也有很多詩人是儒道佛都有研究的,比如白居易就自稱「身著居士衣,手把南華篇」。
一、儒家詩人:
唐代絕大多數文人都是儒生,他們熟讀儒家經典並踐行,很多人都奉行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思想,渴望報效國家,倡導實行仁政和教化。
杜甫被後人尊為詩聖,是因為他一生憂國憂民,悲天憫人,有仁者之心,他的詩沉鬱頓挫,感情真摯,很多詩都反映了民間疾苦,其中最經典的莫過於《茅屋為秋風所破歌》,這首詩創作於杜甫大約50歲時,當時他居住在成都浣花溪邊,但不料其茅屋被大風吹破,而後風雨交加,杜甫在描述自身遭遇的同時,又發出感慨,「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雨不動安如山。嗚呼!何時眼前突兀見此屋,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
韓愈則被認為是唐代儒家大師,他致力於復興儒學,倡導古文運動,力闢佛道,曾因反對唐憲宗迎佛骨而被貶至潮州。韓愈的詩敢於揭露社會現實,渴望仁政,比如《歸彭城》就反映時局動蕩時民不聊生,「天下兵又動,太平竟何時。訏謨者誰子,無乃失所宜。 前年關中旱,閭井多死飢。去歲東郡水,生民為流屍。」
二、道家詩人:
杜甫的《飲中八仙歌》描寫了八位酒仙,八仙嗜酒如命,樂觀放達,猶如道教的神仙一般,其中的賀知章和李白都是當時最著名的詩人。
賀知章素有「清談風流」之譽,晚年自號「四明狂客」,天寶三年(744年),賀知章還上疏請度為道士,求還鄉裡,舍本鄉家宅為道觀,求周宮湖數頃為放生池,唐玄宗居然詔令準許,並賜鑑湖一曲。賀知章的詩自然逼真,意境深遠,語言樸實,毫不雕琢,其中有一首《題袁氏別業》十分風趣,瀟灑散淡,隨遇而安,有幾分老莊仙氣,其詩云,「主人不相識,偶坐為林泉。 莫謾愁沽酒,囊中自有錢。」
李白和賀知章是忘年之交,賀知章曾稱李白為「謫仙人」,而李白也深受賀知章影響,賀知章入道後,李白也在齊州紫極宮請道士高天師如貴授道籙,正式成為道士。李白經常求道尋仙,他有一首詩《廬山謠寄盧侍御虛舟》就提到,「早服還丹無世情,琴心三疊道初成。遙見仙人彩雲裡,手把芙蓉朝玉京。先期汗漫九垓上,願接盧敖遊太清。」
三、佛家詩人:
唐代宗李豫對王維評價很高,曾說「天寶中詩名冠代,朕嘗於諸王座聞其樂章」,蘇軾也評價說,「味摩詰之詩,詩中有畫;觀摩詰之畫,畫中有詩」,王維也被後人尊為「詩佛」,就是因為其山水詩意境「詩中有禪」,比如《鹿柴》,「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 返景入深林,復照青苔上。」王維「篤志奉佛」,他每天退朝回府,便靜心誦讀佛經,他的詩《與胡居士皆病寄此詩兼示學人二首》就提到「因愛果生病,從貪始覺貧。色聲非彼妄,浮幻即吾真」,而《胡居士臥病遺米因贈人》更可以算是佛教詩歌了,該詩有24句,五言古體,宣揚因緣論佛法,其中說道,「有無斷常見,生滅幻夢受。即病即實相,趨空定狂走。無有一法真,無有一法垢。」
賈島早年曾為和尚,後來受教於韓愈,還俗參加科舉但不中第,他一生不喜與常人往來,「所交悉塵外之士」,他最為人熟知的詩《題李凝幽居》就有僧人出現,「閒居少鄰並,草逕入荒園。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他經常贈詩給僧人朋友,比如《贈智朗禪師》,「涕辭孔顏廟,笑訪禪寂室。步隨青山影,坐學白塔骨。 解聽無弄琴,不禮有身佛。」還有《送覺興上人歸中條山兼謁河中李司空》、《寄無可上人》、《哭柏巖和尚》、《送集文上人遊方》等。
四、儒道佛兼修的詩人:
中國的文人少時學習多以儒家經典入手,對儒學當然不陌生,及長則受朋友或遊歷影響,有修道的,也有參禪的,也有三教兼修的,除了上文提到的白居易外,還有孟浩然、柳宗元、元稹等人也精通儒道佛。
白居易早年為儒家,立志兼濟天下,他為官一任,造福一方,深受百姓愛戴,在蘇州刺史離任時,數十萬蘇州百姓揮淚相送,「一時臨水拜,十裡隨舟行」,而他的詩《寄唐生》、《賣炭翁》、《杜陵叟》、《紅線毯》等都關心百姓疾苦,「傷農夫之困矣」,也揭露社會時弊,呼籲正義。同時他也信仰佛教,自號香山居士,並常與惟寬禪師、鳥窠和尚等佛門中人來往,並寫詩《贈鳥窠和尚詩》,「空門有路不知處,頭白齒黃猶念經。 何年飲著聲聞酒,迄至如今醉未醒」,但白居易又曾學習道教知識,他有首詩《重到華陽觀舊居》提到,「憶昔初年三十二,當時秋思已難堪。 若為重入華陽院,病鬢愁心四十三」,意思是當年他32歲時曾同友人一起住在道觀華陽院。
孟浩然則是李白和王維共同的好朋友,這就不難理解為何他對佛道都有研究了,他曾有首詩《題大禹寺義公禪房》,「義公習禪寂,結宇依空林。戶外一峰秀,階前眾壑深。夕陽連雨足,空翠落庭陰。看取蓮花淨,應知不染心」,詩中提到禪房的寂靜淡雅,讚美義公心境高潔如蓮花,其詩《宿業師山房待丁大不至》也描寫了他夜宿山寺等待朋友丁大的心情,其中有名句「松月生夜涼,風泉滿清聽」,但他的一些詩中又有濃厚的道家趣味,表現出對仙人的傾慕,如《山中逢道士雲公》提到,「物情趨勢利,吾道貴閒寂。偃息西山下,門庭罕人跡。何時還清溪,從爾煉丹液」,《武陵泛舟》則已有歸隱之心,「武陵川路狹,前棹入花林。 莫測幽源裡,仙家信幾深。」
詩人是感性的人群,他們體察入微,追求真善美,而不論儒家的入世,還是道佛的出世,其實本質上也是勸人向善的,只是從各自不同的角度探索宇宙規律,而隋唐時儒道佛開始融合,唐代雖是道先佛後,但六世禪宗已明顯有三教合一的趨勢,這也就不難理解為何很多唐代詩人都有宗教信仰了。畢竟有信仰總是好的,沒有敬畏之心,內心極度空虛,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寫好詩呢?
我是六甲番人,致力於中華傳統文化的傳播,琴棋書畫詩酒茶,均有涉獵,希望大家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