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裡,冷子興在與賈雨村說起賈府事,提到管家,說的都是賈璉夫妻管家,並且鳳姐聲名在外,一萬個男人不及,賈璉璉二爺倒退了一箭之地,賈璉夫妻是長房賈赦的兒子兒媳,說明在一般人眼裡,賈府還是大房管家。劉姥姥一進賈府打秋風,周瑞家的就說,太太不大管事,寧可不見太太,也要見鳳姐。鳳姐才是真佛。
但是看書的時候,真實感覺賈府是二房掌家,鳳姐更像是個傀儡,大小事情要拍板還得王夫人說了算。
鳳姐明明是長房兒媳,要拍板的事情為什麼從不與自己的正經婆婆邢夫人商量,而是直接聽命於王夫人呢?
最表面和直接的原因,就是賈府雖未分家,但是賈赦已經分房另食,到邢夫人處還得套車,鳳姐每天五六點就得起來管理家中庶務,賈府上下上千口人,大事小事極多,全得鳳姐張羅,甚至累得小產了,不可能事事先向邢夫人報備,更何況無論是邢王夫人,都得以賈母的意思為主,贍養賈母的義務大部分由賈政夫妻完成,也就沒有請示邢夫人的必要。實際情況當然沒有這麼簡單了。
第一:賈母不是依據常理跟長子住,而是跟小兒子賈政夫妻生活,是有政治原因的:賈政夫妻竟然住榮禧堂正房
林黛玉一進賈府,快到了吃飯的時間(邢夫人要留黛玉吃飯),卻沒有留下來服待賈母,要回自己屋,正好帶了黛玉去見賈赦,在去的路上,聰明的黛玉就發現,賈赦夫妻的房舍小巧,院裡還有很多樹木山石,猜出賈赦的住處是從賈府隔過來的。而且是隔斷的,只能從大門另外進出。
這裡面就有一個疑問,賈府房舍那麼多,賈赦分房而居,為什麼要臨時隔個院子出來?而且修得並不精緻,都能看出是個隔斷。薛家來賈府暫居,跟賈府沒半點血緣關係,住在梨香院還有個小門直通王夫人後房,方便兩姐妹隨時來往,給賈赦隔個院子,為什麼不能留個門方便賈赦夫妻直接過來,而要另從大門出入呢?
接下來的情形更奇怪,黛玉拜見賈政夫妻,賈政夫妻住的是榮禧堂正堂,赦造榮國府是給榮國公的,榮國公死了,自然是一品國公夫人賈母住,就算賈母不樂意住,怎麼也輪不到一個從五品官住。在介紹梨香院時,作者提到這是榮公晚年養靜之所,也就是說連榮國公晚年也沒有住榮禧堂。
大膽推測一下,紈絝子弟賈赦仗著榮府勢力幹了壞事,東窗事發,榮國公隔個院子是讓賈赦閉門思過,他自己也搬出榮禧堂住進梨香院,也是養子不教失察閉門思過之意,臨死上表求情,皇帝念在榮國公當年出生入死的情分上,赦免了賈赦的罪過,還讓他襲爵。
林如海跟賈雨村提及賈府事,對賈赦一筆帶過,卻誇賈政頗有祖風,為人謙恭厚道,大有祖父遺風,非膏粱輕薄仕宦之流,賈赦有爵位,買官的事情不託賈赦卻託賈政,而且賈政立馬就辦好了,說明賈政還是有一定實力的。
榮公的兩個兒子,為人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皇帝處罰了賈赦,褒獎賈政,賜了五品官,為人古板的賈政住進榮禧堂,應當是皇帝的意思,賈赦默認二房獨大,只敢酸溜溜借笑話隱射賈母偏心,甚至說賈環將來有可能襲爵,說明他知道他這個爵位靠不住,說不準哪天被皇帝擼了,給二房。
榮禧堂都給賈政夫妻住了,賈母自然是要跟賈政夫妻一起生活了。
第二:邢夫人無權無勢,為人又愚蠢,鳳姐瞧不起自己的婆婆邢夫人,王夫人是自己的親姑媽,她一心向著王夫人
鳳姐瞧不起邢夫人有兩個原因:一個是邢夫人出身低,娘家沒勢力,是個續弦,無兒無女,這樣的女人在婆家根本沒有地位,王夫人有強大的娘家撐腰,女兒又是貴妃,就算不是鳳姐的姑媽,最識時務的鳳姐也會倒向王夫人。
不光鳳姐瞧不起,奴才都會另眼相對。秦顯家的要奪柳嬸子小廚房的差事,管家林之孝家的都把柳嬸子擼了,讓秦顯家的就職了,可是平兒一邊勸鳳姐少管家務,別得罪人,一邊批評林之孝有的,硬讓柳嬸子復職,搞得林之孝家的灰頭土臉,原因就是柳嬸子是王夫人看中安排的,秦顯家的是大房那邊的人。撤了柳嬸子會得罪王夫人。
鳳姐瞧不起邢夫人更重要的原因是她喜歡爽利聰明的人,討厭老實沒用、不爽快,愚蠢的人。寶釵是她的表妹,可是寶釵黛玉之間,她明顯喜歡黛玉,迎春探春都是庶出,迎春是賈璉唯一親妹子,探春是死敵趙姨娘的女兒,她喜歡探春,司棋私通表弟,鬧得管家的她顏面大失,告我家謀反都不怕,動不動大板子侍候的鳳姐卻擔心司棋會自殺。
邢夫人稟性愚犟,只知承順賈赦以自保,次則婪取財貨為自得,家下一應大小事務,俱由賈赦擺布。凡出入銀錢事務,一經他手,便克嗇異常,以賈赦浪費為名,「須得我就中儉省,方可償補」,兒女奴僕,一人不靠,一言不聽的。這樣的個性,鳳姐不屑於聽,真聽邢夫人的話,家事要一團糟。
第三:王夫人挾天子以令諸侯,利用賈母架空邢夫人。
寶玉挨打,王夫人急急趕過去勸阻,第一句就是:兒子要管教,但是老太太一向心疼寶玉,這麼熱的天敢,萬一氣得老太太事大,賈政恨得板子下得更重,怪王夫人平時拿著賈母當令箭,溺愛寶玉不許他管教。對賈政如此,何況是邢夫人。
賈母對自己的兩個兒媳都不滿意,王夫人表面孝順,背後小動作不斷,邢夫人就是面子情分,寧國府的尤氏都每天過來向賈母請安問好,她就做個樣子,丈夫賈赦又是個老不羞,賈母不喜歡,而賈政孝順,寶玉是賈母的命根子,王子騰升了九省檢點,元春成了貴妃娘娘,與公與私,賈母對王夫人也比邢夫人好。賈母的喜好向來是賈府的風向標,邢夫人自然要靠邊站。
王夫人出身王家,王家女兒不學針線詩歌等沒用的,專門學習管理家事,劉姥姥都說當年王夫人著實會待人。鳳姐雖是王夫人的侄女,王夫人照樣拿捏得死死的,甚至連賈母都能架空,只要她不許傳出去給賈母聽的,沒有人敢作聲,架空邢夫人手到擒來。
第四:邢夫人爛泥扶不上牆,根本不想爭管家之權。
鳳姐認為邢夫人稟性愚犟,只知承順賈赦以自保,又貪財小氣,只知節省撈錢,可是站在邢夫人角度看,她無權無勢又無能力,丈夫又不靠譜,她就是想爭權奪力之心,實力不允許,鬧來鬧去不過跟趙姨娘一樣,惹人輕賤笑話。
她是賈赦的正房太太,一品誥命,賈母都八十了,熬不了幾年,賈母去世,就算她在賈府的身份地位最高,她只要奉承好賈赦,保住一品誥命夫人的地位,不愁將來榮華富貴,所以根本不想與王夫人別苗頭,當然遇到繡春囊這樣的事情,她當然不介意好好利用一下,打王夫人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