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青作為一個「擺脫枷鎖的歌手而寫詩」,受到民族苦難命運的感召而成為「時代的號手」,之後又跌落到歷史的深谷。太陽、土地、乞丐是他詩中出現最多的意象,太陽代表熱愛,土地代表民族,而乞丐則代表貧窮。艾青不是一個貧窮的人,精神的貧瘠皆因渴求太多,他是一個豐富的、情感滿溢的人。因為熱愛他飽含熱淚,因為渴求他常常痛苦,他為民族土地而痛苦,也為痴愛辜負而流淚。
他早年被寄養在農民家,18歲來到法國巴黎學畫,愛上了一位美麗多情的波蘭姑娘。他們都愛詩歌,也常常一起談論葉塞寧和馬雅可夫斯基,詩意的清泉被愛情鑿開,他給波蘭姑娘寫了很多首詩,後來波蘭姑娘要回故鄉,兩人不得不分開,臨行之前,艾青為她道別,執手相看淚眼,艾青送給她一本書,扉頁上寫著:「當你拿起這本書時,就會想起東方的一位少年。」此時艾青才真正發現,自己是個詩人而非畫家。
艾青回國後,金華老家的父母為他訂下了與表妹張竹茹的婚事,兩人算是青梅竹馬,婚後相敬如賓。可是婚姻如靜水,未能讓艾青心中暗藏的澎湃泛起微瀾。
直到艾青在常州武進女子師範當國文教師時,他潛藏的那顆詩心才又被一個女子點燃,她就是小他11歲的學生張月琴,張月琴對這位已經名聞文壇的老師充滿了崇拜,而艾青也對她產生了好感。他這份感情像一顆膨脹的種子,深埋在心裡,快要爆炸了,他忍受不了暗自相思心脈欲裂的痛苦,他想與妻子離婚,直到身懷六甲大腹便便的妻子來尋他,內疚與矛盾帶來的折磨再次讓他無法釋懷,只好暫緩這個念頭。
孩子生下來,艾青還是與張茹竹離婚了,而他們的孩子剛剛一歲就不幸夭折。張月琴改名韋嫈加入抗敵演劇隊,二人在桂林重逢。
從此,艾青天天來找韋嫈。直到有一次,二人在湖邊散步時,韋嫈說自己即將前往貴陽報考大學,沒想到艾青一聽之後就雙手拉住韋嫈,激動地說:「不能走!你不要走!我愛你!我在武進女師的時候就已經愛上你了!」艾青跪在地下,狂吻著韋嫈的雙手,說:「我不能離開你,一刻也不能離開!」17歲的韋嫈被嚇得愣住了,而失控的艾青突然狂呼道:「我不想活了,我跳下去算了!」說著便往榕湖邊跑去,韋嫈連忙攔住他,哀求他不要做傻事,並答應他暫時不走。
後來為了防止韋嫈跟隨演出隊伍出發,艾青還曾把她反鎖在家中,很長時間不準她出門。
但戀愛和生活是兩回事,戀愛時可以不管養家餬口只顧吟風弄月,一旦過起日子來,柴米油鹽衣食住行卻不是只靠寫詩就能解決的。艾青的生命是詩做的,他是一陣風,不會被任何羅網束縛,生活、孩子都不會讓他停下對所熱愛的一切事物的吟唱。可在韋嫈看來,他雖然充滿激情地吟唱了半生,卻幾乎沒有一點家庭責任感。
艾青在和韋嫈戀愛的時候,曾有一個女記者瘋狂追求艾青,並當眾朗誦他的詩歌,並說:「我沒有屠格涅夫夫人那樣能夠為丈夫朗讀作品的幸福……」然而韋嫈做了「屠格涅夫夫人」卻並不願幸福地朗誦丈夫的詩歌,很多人在得到之後才發現,他所擁有的未必是自己想要的。
1945年,艾青夫妻來到華北解放區,由於夫妻分居,艾青發生了「生活作風問題」,二人關係一度緊張。解放後艾青訪蘇時在莫斯科中國使館遇見他在華北聯大的女學生、時任使館翻譯的陳某,生性浪漫不羈的他總渴望愛的給養,遂在北京中級法院起訴,要求與韋嫈離婚。
離婚後,艾青也沒能和陳某在一起,直到他認識了剛調到中國作協的比他小23歲的高瑛。艾青再次進行熱烈追求,高瑛顧慮很多,艾青對她說:「你對我有顧慮和猜疑,說明你對待我和你的關係非常認真。有一點我要向你說明,我的感情經歷比你複雜得多,但是,我從不玩弄女性,我都是認真地去愛,當然有愛對了的,也有愛錯了的。」
最終陪著艾青白頭偕老的是高瑛,他生命中的女人們,瘋狂追求的,未得善終;擦肩而過的,總在追憶;白頭偕老的,半生得遇。
詩人都有一顆赤子之心,熱愛是他們生命的主旋律,他們像一隻永遠填不滿的枯井,愛情就是讓他們生命豐盈的甘霖。不要苛責詩人的多情,因為無論是對待哪一份感情,他都是熱烈而真摯的,認真愛過,珍重每一個從他生命裡路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