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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共讀小夥伴們，昨天我們讀了沙侖的愛情故事，你是否在這樣飛蛾撲火式的愛情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呢，還是覺得這樣太傻太天真？今天我們來讀《素人漁夫》，一個簡單又溫馨的三毛與荷西生活片段的縮影。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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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的收入
有一個星期天，趁著荷西去公司加班，我將今年三月到現在荷西所賺的錢，細細算清，寫在一張白紙上，才發現這半年我們賺了不少錢。
荷西看到我做的帳也很歡喜，覺得忍受沙漠的生活還是值得的，然後提議去國家旅館吃晚飯。這種事很少發生，我趕緊換好衣服跟他出門。
國家旅館是西班牙官方辦的，餐廳布置得好似阿拉伯皇宮，這兒空氣新鮮，刀叉擦得雪亮，桌布燙得筆挺，若有若無的音樂像溪水似的流瀉著。我坐在裡面，常常忘了自己是在沙漠，好似又回到了從前的那些好日子一樣。
「我們要上好的紅酒，海鮮湯，我要牛排，給太太來四人份的大明蝦，甜點要冰淇淋蛋糕，也是四人份的，謝謝！」荷西對茶房說。
一會兒，菜來了，美麗的大銀盤子裡，用碧綠的生菜襯著一大排炸明蝦，杯子裡是深紅色的葡萄酒。
我看著這些菜，不禁感動地嘆息。
長久的沙漠生活，使我們得到任何一點點現實生活上的享受，都附帶的使心靈得到無限的滿足和升華。那天晚上吃完晚飯，付掉了兩張綠票子，我們很愉快的散步回家，感覺自己是一個很幸福的人。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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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出
第二天，我們當然在家吃飯，飯桌上有一個圓圓的馬鈴薯餅，一個白麵包，一瓶水，和昨天的大餐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這是因為我又算了半年來用掉的錢，基本上賺得錢都花光了。
荷西抓起來念著我做的流水帳——「蕃茄六十塊一公斤，西瓜兩百二十一個，豬肉半斤三百——」
「你怎麼買那麼貴的菜嘛，我們可以吃省一點——」一面念一面又喃喃自語。
等到他念到——「修車一萬五，汽油半年兩萬四千——」聲音越來越高，人站了起來。
「你不要緊張嘛！半年跑了一萬六千裡，你算算是不是要那麼多油錢。」
「所以，我們賺來的錢都用光了，白苦了一場。」荷西很懊惱的樣子，表情有若舞臺劇。
其實我們半年來一件衣服也沒買，錢都花在了跟朋友們吃飯、拍照和長途旅行這幾件事上了。所以荷西痛下決心說以後單身朋友不許來吃飯，拍照只拍黑白的，旅行也不再去了。
我靜聽著荷西宣布的節省計劃，警告他：「那麼省，你不怕三個月後我們瘋掉了或自殺了？」
荷西苦笑了一下：「真的，假期不出去跑跑會活活悶死。」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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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海邊捉魚
我提議說，下次出去我們就往海邊走，雖然要穿過沙漠，但是可以去海邊捉魚啊，捉到了做鹹魚曬乾，我們可以省菜錢，也可以抵汽油錢。
第二個周末，我們帶了帳篷，沿著海邊探了快一百裡的巖岸，夜間紮營住在崖上。
沒有沙灘的巖岸用繩子吊下崖很方便，海潮退了時巖石上露出附著的九孔，夾縫裡有螃蟹，水塘裡有章魚，有蛇一樣的花斑鰻，有圓盤子似的電人魚，還有成千上萬的黑貝殼豎長在石頭上。
我認得出它們是一種海鮮叫淡菜，再有肥肥的海帶可以曬乾做湯，漂流木是現代雕塑，小花石頭撿回來貼在硬紙板上又是圖畫。
「這裡是所羅門王寶藏，發財了啊！」我在滑滑的石頭上跳來跳去，尖聲高叫，興奮極了。荷西丟給我一隻水桶，一付線手套，一把刀，讓我趁著退潮快快撿。他正在穿潛水衣，要下海去射大魚。
不到一小時，我水桶裡裝滿了鏟下來的淡菜和九孔，扎了一大堆海帶，又捉到十六隻小臉盆那麼大的紅色大螃蟹，水桶放不下，我用石塊做了一個監牢，將他們暫時關在裡面。
荷西上岸來時，腰上串了快十條淡紅色的大魚。他看了我的大螃蟹，又去捉了快二十個黑灰色的小蟹。「小的叫尼克拉斯，比大的好吃。」
潮水慢慢漲了，我們退到崖下，刮掉魚鱗，洗乾淨魚肚腸，滿滿的裝了一口袋，我把長褲脫下來，褲管打兩個結，將螃蟹全丟進去，就這樣爬上崖去。
那個周末初次的探險，可以說滿載而歸。
回家的路上我叫荷西快點開，要叫單身宿舍的同事們回來吃晚飯。這第一次就不做鹹魚了，請客請掉，他們平常吃得也不好。
荷西聽了很高興，回家之前又去買了一箱啤酒，半打葡萄酒請客。
以後的幾個周末，同事們都要跟去捉魚。我們一高興，乾脆買了十斤牛肉、五棵大白菜，做了十幾個蛋餅，添了一個小冰箱、一個炭爐子、五個大水桶、六付手套，再買了一箱可樂、一箱牛奶。
浩浩蕩蕩的開了幾輛車，沿著海岸線上下亂跑，夜間露營，吃烤肉，談天說地，玩得不亦樂乎，要存錢這件事就不知不覺的被淡忘了。
「當初去海邊，不是要做鹹魚來省菜錢的嗎？結果多出來那麼多開銷。」荷西不解的抓抓頭。
「友情也是無價的財富。」我只有這麼安慰他。
「下星期乾脆捉魚來賣。」荷西又下決心了。「只要把玩的開銷賺回來就好了。」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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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人漁夫
那個星期六早晨四點半，我們摸著黑就上路了，仗著藝高膽大路熟，硬是在黑暗的沙漠裡開車。
清晨八點多，太陽剛剛上來不久，我們已經到了高崖上。下了車，身後是連綿不斷神秘而又寂靜的沙漠，眼前是驚濤裂岸的大海和亂石，碧藍的天空沒有一絲雲霧，成群的海鳥飛來飛去，偶爾發出一些叫聲，更襯出了四周的空寂。
「三毛，今天你要好好幫忙。」荷西一本正經地說。
我們站在亂石邊，荷西下去潛水，他每射上來一條魚，就丟去淺水邊，我趕快上去撿起來，跪在石頭上，用刀刮魚鱗，洗肚腸，收拾乾淨了，就將魚放到一個塑膠口袋裡去。
颳了兩三條很大的魚，手就刺破了，流出血來，浸在海水裡怪痛的，膝蓋也跪得紅腫起來。
過了很久，荷西才上岸來，我趕快拿牛奶給他喝。他閉著眼睛，躺在石塊上，臉蒼白的。
「幾條了？」
「三十多條，好大的，總有六七十公斤。」
「不捉了，快累死了。」
我一面替他灌牛奶，一面說：「我們這種人，應該叫素人漁夫。
「魚是葷的，三毛。」
「我不是說這個葷素，過去巴黎有群人，平日上班做事，星期天才畫畫，他們叫自己素人畫家。我們周末打魚，所以是素人漁夫！」
我們把捉到的似小山一樣的一堆魚鋪在後車廂的碎冰上，看看烈日下的沙漠，這兩百多裡開回去又是一番辛苦，奇怪的是，這次就沒上幾次好玩，人也累得不得了。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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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魚
車經過國家旅館，我靈機一動，我們可以把魚買給這裡的餐廳啊。
我光著腳下車，伸頭去門內張望。這時那個經理大人走過，我一嚇躲在柱子後面，他伸頭看，我乾脆一溜煙逃回外面車上去。
「不行啦！我不會賣，太不好意思了。」我捧住臉氣得很。
「我去。」荷西一摔車門，大步走了進去。好荷西，真有種。
「喂，您，經理先生。」他用手向經理一招，我躲在荷西背後。
「我們有新鮮的魚，你們要買不買？」荷西口氣不卑不亢，臉都不紅，我看是裝出來的。
「什麼，你要賣魚？」經理望著我們兩條破褲子，露出很難堪的臉色來，好似我們侮辱了他一樣。「賣魚走邊門，跟廚房的負責人去談——」他用手一指邊門，氣勢凌人的說。
廚房的人都圍上來看我們，好像很新鮮似的。「多少錢一斤啊？」終於要買了。
我們兩人對望了一眼，「五十塊一公斤。」荷西開價了。
「好，給我十條，我們來磅一下。」這個負責人很和氣。
我們非常高興，飛奔去車廂裡挑了十條大魚給他。他給了一張單子，讓我們十五號再與帳房收錢。我們拿著第一批魚賺來的一千多塊的收帳單，看了又看，然後很小心的放進我的褲子口袋裡。
下一站我們去娣娣酒店。這個酒店他們平時給工人包飯，夜間賣酒，樓上房間出租。西班牙來的修路工人，一發薪水就往娣娣酒店跑，一個月辛苦賺來的工錢，大半送到這裡去。
我在車上等荷西，他進去了二十分鐘，還沒出來。
我進去找他，恰好看見櫃檯裡一個性感「娣娣」在摸荷西的臉。我大步走上去，對那個女人很兇地吼：「買不買魚，五百塊一斤。」
「怎麼亂漲價，你先生剛剛說五十塊一斤。」
我瞪著她，心裡想，你再敢摸一下荷西的臉，我就漲到五千塊一斤。
荷西一把將我推出酒店，輕聲說：「你就會搗蛋，我差一點全部賣給她了。」
「不買拉倒，你賣魚還是賣笑？居然讓她摸你的臉。」我舉起手來就去打荷西，他知道理虧，抱住頭任我亂打。
烈日當空，我們又熱，又餓，又渴，又倦，彼此又生著氣，我想把魚全部丟掉，只是說不出口。
我又想到了沙漠軍團，我認識他們的炊事兵巴哥。但是巴哥說我們的二十幾條魚根本不夠三千多人吃，他好心教我們去郵局門口賣，那裡人最多。
於是我們又去文具店買了一塊小黑板，幾支粉筆，又向認識的雜貨店借了一個磅秤。黑板上畫了一條跳躍的紅魚，寫著——「鮮魚出售，五十塊一公斤。」
車開到郵局門口，正是飛機載的郵件來的時候，人潮湧動，熱鬧得很。
我們將車停好，將黑板放在車窗前，後車廂打開來。做完這幾個動作，臉已經紅得差不多了，我們跑到對街人行道上去坐著，都不敢看路上的人。
人群一批一批的走過，就是沒有人停下來買魚。就在這時，荷西的一個同事走過，看見我們就過來打招呼：「啊！在吹風嗎！」
「在賣魚。」我指指對街我們的車子。
這個同事是個老光棍，也是個粗線條的好漢，他走過去看看黑板，再看看打開的車廂，明白了，馬上走回來，捉了我們兩個就過街去。
「賣魚嘛，要叫著賣的呀！你們這麼怕羞不行，來，來，我來幫忙。」這個同事順手拉了一條魚提在手中，拉開嗓子大叫：「籲——哦，賣新鮮好魚哦！七十五塊一斤哦——呀哦——魚啊！」他居然還自做主張漲了價。
人群被他這麼一嚷，馬上圍上來了，二十多條魚真是小意思，一下子就賣光了。
我們坐在地上結帳，賺了三千多塊，再回頭找荷西同事，他已經笑嘻嘻地走得好遠去了。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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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籃打水一場空
回到家裡，我們已是筋疲力盡了。洗完澡之後，我去廚房燒了一鍋水，丟下一包麵條。
荷西看到晚餐這麼單調一下子生氣了，要出去吃，我只有再換了衣服追他一起出去，所謂外面吃，當然只有一個去處——國家旅館。
在餐廳裡，我小聲數落荷西：「世界上只有你這種笨人。點最便宜的菜吃，聽見沒有？」
正在這時，荷西的上司拍著手走過來：「真巧，我正好找不到伴吃飯，我們三個一起吃。」他自說自話的坐下來。「聽說今天廚房有新鮮的魚，怎麼樣，我們來三客魚嘗嘗？」
餐廳部的領班就是中午在廚房裡買我們魚的那個人，他無意間走過我們這桌，看見荷西和我正用十二倍的價錢在吃自己賣出來的魚，嚇得張大了嘴，好似看見了兩個瘋子。
買單時，荷西用下午郵局賣魚的收入付掉，只找回來一點零頭。
第二天早晨，我們睡到很晚才醒來，荷西躺在床上對我說：「幸虧還有國家旅館那筆帳可以收，要不然昨天一天真是夠慘了，汽油錢都要賠進去，更別說那個辛苦了。」
被他一說，我尖叫起來，飛奔去浴室，關掉洗衣機，肥皂泡泡裡掏出我的長褲，伸手進口袋去一摸——那張單子早就泡爛了，軟軟白白的一小堆，拼都拼不起來了。
「荷西，最後的魚也溜掉啦！我們又要吃馬鈴薯餅了。」我坐在浴室門口的石階上，又哭又笑起來。
只是兩個人捉魚的故事，三毛卻能把它寫得津津有味，最後結果雖然不盡如意，錢沒賺到還徒增辛苦，但過程中的體驗才是最重要的，而且他們也始終保持著樂觀生活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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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播：安靜，網易雲音樂電臺籤約主播。新浪微博：用心兔子。微信公眾號：我是安靜。
領讀人：郝欣晴，來自十點領讀營，天秤座，靜若處子動如瘋兔，笑點極低。微信公眾號：FUN點，微博@懶到死的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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