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三斤談娛樂
對於電影劇作的認知,很多觀影者認為是完整的「三幕式」結構,而這部影片是著名義大利導演安東尼奧尼的片段式電影《放大》。在這部影片中,導演為觀者所呈現的是主人公碎片化的生活片段。正如安東尼奧尼所說:「電影不是一個意象,而是一個不可溶解的整體,其所延展的是一段時間。」
如同《放大》中攝影師託馬斯憑藉相機尋求自我真實,導演安東尼奧尼也通過自己獨到的電影鏡頭不斷向觀者呈現他所認知的自我。
在《放大》中,導演顛覆了觀者對劇作結構的認知,影片為觀者所呈現的是沒頭沒尾的片段式劇作結構,給足了影片留白,主人公託馬斯作為相機後面客觀冷靜的觀察者,通過鏡頭不斷追尋自己的精神需求。而導演安東尼奧尼也是攝影機後面的觀察者,他通過自己「窺探式」的鏡頭語言巧妙地規避了影片所給觀者帶來的「設計感」。
通過主人公的所見所聞和其 「同類化」的動作映射出自己對「自我」的哲學化思考,讓觀者通過電影鏡頭明顯地看到導演鏡頭下放大的自我追求。作為著名的義大利導演,安東尼奧尼的《放大》中卻沒有傳統的歐洲電影特徵——固定鏡頭和長鏡頭的堆砌,但劇作結構也不是典型的好萊塢劇作結構。《放大》成功地跳脫出傳統的電影工業流程,所呈現出導演獨具特色的個人色彩,淡淡地道出了導演對自我的認知。
正是這樣一部片段式的電影,卻在導演獨特的視聽裝修方案和風格化的劇作結構,為觀影者打造了一個亦真亦假的世界,隨著劇情的推進,觀者跟隨託馬斯的視角一起窺探時代衝擊下的英國人民,與託馬斯一同尋求真正的自我。因此,本文我將從符號化隱喻,視聽語言,空間造型,劇作結構這四個層次分析影片,從細節出發,和觀者一同感知安東尼奧尼鏡頭下被放大的自我。
01、影片中無處不在的「符號化」隱喻,將其「自我」本質的問題呈現給觀影者
(1)視覺化的隱喻——畫在影片中的符號象徵
在《放大》中,導演為我們展現了一個碎片化的故事,在這個故事裡觀者強烈地感受到人與人之間的疏離。透過影像的傳遞,觀者深深的明白影片想要探討的已不再是普通意義上的人性問題,安東尼奧尼在《放大》中所潛在的疏離感和隱喻風格,放大了他對「自我」問題的思考。
在影片進行到一半時,鏡頭跟隨攝影師託馬斯來到了他居住的地方,在那個房子裡,我們看到了和他合租的畫家室友室友和他那些由小點組成的晦澀難懂的抽象畫。隨著這段戲的場面調度,觀眾清楚地看到了比爾的三張畫。在我看來,看似三張平平無奇的抽象畫卻在《放大》中產生了巨大的戲劇張力。那副畫架上的畫更是蘊藏著深刻的符號象徵作用。
正如著名攝影師羅蘭·巴特所說:「我們所說的攝影對象是真實存在的,這個東西在鏡頭下出現過,否則不可能有照片」這也是繪畫與攝影最大的區別,就像在《放大》中,比爾的畫是虛構的,比爾也曾對託馬斯說過:「他們只不過是亂糟糟的一團,知道我看到了他們其中的價值。」
導演巧妙地藉助這一視覺化的隱喻符號說明了攝影與繪畫之間的關係,「真實與虛無」正如照片上的屍體,他是真實存在在照片上的但因為無限地放大,越發模糊,照片中的屍體逐漸變成了比爾的抽象畫,此時託馬斯心中已經模糊了真實與虛無的界限。
(2)劇情化的隱喻——結尾戲劇隱喻蒙太奇的使用
在《放大》中除了可視化的符號象徵,還有導演精心設計的隱喻蒙太奇的使用,在影片中使用聲畫對立的視聽裝修方案,使用節奏平緩的剪切方式,是影片產生劇情化的隱喻方式,進而使觀者沉浸在安東尼奧尼的哲學世界,畫龍點睛般使電影達到思考層面。
在影片結尾,攝影機對準了一場「無實物的網球比賽」當「透明網球」滾到遠處之後,託馬斯先是猶豫,後來卻撿起了「透明網球」並猛地把球扔回球場,觀者隨著託馬斯盯著「球」的眼神漸漸地也聽到了網球擊打所發出的嗵嗵聲。
我認為,這段寓言式的戲份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當託馬斯選擇觀看這場滑稽的比賽時便已顛覆了前面所發生的一切的真實性,當託馬斯選擇扔回網球的那一刻,便已暴露出這劇情化的隱喻符號在託馬斯的認知中這場「無實物比賽」才是真實存在的。進而向觀者拋出了一個世紀性的話題——什麼是真實?什麼是幻想?
如果此刻託馬斯選擇不觀看,不扔回網球,便失去了自我所認為的真實,因此在託馬斯所逗留空間中,漸漸地出現了擊球的聲音。
02、導演運用獨特的視聽元素為主題服務,使觀影者在真假世界徘徊尋找真相
色彩作為電影語言的基本元素,在營造視覺美學的同時更是承載了許多導演詩意化的思想觀點,安東尼奧尼跳脫出傳統的電影美學風格,他拒絕用臺詞的方式來打造自己的電影,他認為「一切都在電影之中」。在《放大》中,安東尼奧尼便使用十分具有主觀表意性的色彩,憑藉自己對色彩獨到的見解,強化電影語言的力度,展現了導演對真假自我的認知與思考。
在影片進行到一半時,我們跟隨託馬斯的步伐逃離了喧囂的城市,來到了安靜的公園。託馬斯在廣袤無垠的綠色草坪上尋找自己的靈感,並用自己的鏡頭記錄了恩愛的情侶。在公園這一場戲中,導演使用綠色作為底色在畫面中進行了大面積的鋪色,並不僅僅是巧合,導演對綠色的使用與影片劇情和主題有著密切的聯繫。
綠色不僅是大自然的顏色,還是生命的色彩,代表著安靜和平。但正是在綠色的草坪上,託馬斯用相機記錄下了一場謀殺。在我看來,此時此刻原本代表平和的綠色卻增添了幾分憂鬱的色彩。這也是導演的過人之處:將自我賦予色彩中,色彩寓意的顛覆也表明託馬斯對真假世界認知的顛覆。
除此之外,導演對聲音的處理也使影片增添了獨樹一幟的韻味。在電影之中,聲音常常被分為對白,音樂和音效,他們的作用分別是:推動劇情發展,渲染環境烘託人物情感和再現現實。影片最後,我們看到的是託馬斯的面部特寫,觀影者可以從他的眼神中得知他一直注視著那個透明的網球。隨之我們真實地聽到了擊打網球的聲音。
我認為,這段聲音的處理是整部影片中最具表現力的聲音,這段清晰的音效直擊影片主題。在傳統影片中,導演更擅長營造「此時無聲勝有聲」的情境進而達到強烈情緒的爆發。然而這場戲中聲音的出現,更是展現了託馬斯心中信念的崩塌:相機是否能記錄真實,我看到的真實是真實存在的嗎?反觀安東尼奧尼手中的攝像機所記錄的是真實存在的嗎?
導演向觀者提出問題卻沒有解答,這樣的留白式處理方式也使影片上升到了「寓言層」,他通過《放大》展示了現實與幻想極強烈的對立關係,對認知真實和對人類理性產生質疑。
03、導演採用空間造型的構建,使影片獨具詩意色彩,引人入勝
安東尼奧尼認為電影空間與現實的空間是相連的,因此他對空間造型的營造是開放式的,他運用自己高超的視覺裝修技巧使空間成為精神容器,從而熒幕空間跨越了傳統上的限制為觀者構建了一個精神式的「任意空間」。
在我看來,影片中的「草坪」便是導演所營造的任意空間,草坪作為一個見證者,它見證了一場兇殺案,卻又默默吞噬了一切真實存在過的事物。託馬斯在草坪上的消隱也體現了外在自我的消亡。影片憑藉這一真實存在的空間縮短了影像與觀者的距離,充分打造了觀者思想層的「任意空間」,使導演思想通過客觀空間得到了具象化的表達
影片中,在外在的地理空間上,安東尼奧尼將鏡頭對準英國。無論是倫敦的公園還是貧民街區,都使影片空間呈現出一種熟悉感,為觀者營造出情景交融的視覺體驗感,進而使影片具有豐富的本土認同感。
《放大》用極其平淡的片段式手法向觀者呈現了託馬斯一天的所見所聞。在我看來,在導演碎片化的故事之中,看不到開端,也不知道結果,在影片中,導演甚至隔絕了時間。安東尼奧尼的故事的發展依據是「生活的節奏」而不是好萊塢式的劇作工業流程。導演刻意淡化故事情節,僅僅通過展示片段來使觀者感知瞬間的自我。總言之,正是這樣一名電影奇才,通過自己的鏡頭向觀者講述著自己的所見所聞,探討著自己獨到的哲學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