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7-13 07:04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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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蘭天星(波士頓)
編|PEPE
《扎布裡斯基角》在安東尼奧尼的履歷中有裡程碑的地位:不是裡程碑的好,而是裡程碑的爛。不僅這部電影本身遭遇票房口碑雙雙慘敗,而且從此之後就走向創作的下坡路,再也沒拍出現代愛情三部曲那樣的傳世之作。近年來,雖然不斷有人為《扎布裡斯基角》平反,甚至一定程度上給了這部片cult作品的地位,但沒人能否認在它的拍攝過程中,安東尼奧尼被自己以及自己的一系列豬隊友給深深坑了一把。正是因為這些大坑,這部電影註定不會是它可能成為的傑作。
安東尼奧尼拍攝《扎布裡斯基角》的計劃起源於1966年首部英語片《放大》的巨大成功。在《放大》英國的放映活動中,安東尼奧尼對英美的嬉皮士運動產生了極大興趣,並開始接觸Pink Floyd的音樂。本來就是大左派的安東尼奧尼便產生了與搖滾樂隊合作,拍攝一部描繪嬉皮士生活狀態的電影的想法。同一時期,他在報紙上看到了一則有些聳人聽聞的新聞:美國一個年輕人從機場偷了架飛機,又開回機場原物奉還。他覺得這個事件很美國化,便決定以此為靈感拍攝新片。
《放大》海報
當時安東尼奧尼與米高梅籤下了三部英語片的片約,第一部《放大》剛剛票房大捷,於是米高梅在第二部電影的拍攝中給了他巨大的創作自由。安東尼奧尼做的最重要決定——事後證明也是最糟糕的決定——便是啟用真實的嬉皮士本色出演。在看一部關於加州嬉皮士的紀錄片時,他注意到在集會中朗誦詩歌的Daria Halprin,並決定請她出演女主角,一個為大公司工作但內心充滿騷動的年輕女性(Halprin本人目前是一個藝術家和心理治療師)。
發現男主角的過程更為戲劇性。安東尼奧尼的選角導演在波士頓街頭看到一個小夥子站在街邊和公寓樓裡一個人對罵。他深深感觸於這個小流氓身上動物般的生命力,當即給安東尼奧尼發電報寫道「20歲,很憤怒。」這個名叫Mark Frechette的年輕人最後扮演偷走飛機的大學生,並在死亡谷的扎布裡斯基角與獨自穿越沙漠的Daria相遇。
《扎布裡斯基角》男女主角Frechette和Halprin
安東尼奧尼十分相信演員的本能。在一篇1961年發表的文章中,他說「演員不需要理解角色,他們只需要成為角色,」「他們應該在一種混沌狀態中到達片場。」正因為此,他大膽啟用兩個毫無表演經歷的年輕人,並在電影只有大概框架的情況下讓他們即興發揮。然而,雖然影史上充滿了使用素人演員的成功案例,但《扎布裡斯基角》並不在此列。
安東尼奧尼在片場
兩位演員毫無靈氣,在影片大部分時間只是莫名地望向遠方,似乎自己也不知道該幹什麼。不僅如此,地痞和女嬉皮在拍片過程中假戲真做,火速搞到一起。Frechette更是毫無紀律性,並在片場與安東尼奧尼就劇本多次發生爭執。不知是否是安東尼奧尼的選角導演確實眼光獨到,Frechette在拍攝《扎布裡斯基角》後不久真的和嬉皮士朋友們搞了件大事,試圖搶劫銀行。被抓後,他年僅27歲就死在監獄。
和樂隊的合作也不盡如意。平克弗洛伊德(Pink Floyd)倒是很敬業地專門到羅馬為安東尼奧尼錄了一個月的音樂,但安東尼奧尼始終不滿意,樂隊又搞不懂他到底想要什麼,最後鬧得雙方都火大。給愛情部分編曲的約翰·費伊(John Fahey)更是被惹毛,因為安東尼奧尼連劇本都不給他看。
現在看來,《扎布裡斯基角》失敗的最大原因是安東尼奧尼對美國,對嬉皮士運動膚淺的認識。電影起源於一則充滿獵奇色彩的新聞,而在拍攝過程中,他不厭其煩地堆砌廣告牌,嬉皮士,槍枝,搖滾樂這些「美國化」的刻板印象,既缺乏深度,又沒有自己的獨特視角。即使啟用現實生活中的嬉皮士,他也並沒有捕捉到年輕人生活的真實細節,而只是泛泛地展示自己構建於街邊小報之上的幻想的美國。
爆炸中的房屋、衣服、電視機、書本
避免《扎布裡斯基角》成為一部徹底大爛片的是它經典的結尾:伴隨著平克弗洛伊德慵懶的迷幻搖滾,沙漠中的大樓在Daria的幻想中被炸成碎片。這場接近五分鐘,無休無止的慢鏡頭爆炸戲不但充滿視覺衝擊力,而且完美捕捉到了嬉皮士運動中潛藏的毀滅欲和虛無主義。可惜的是,在大部分時間裡,《扎布裡斯基角》缺乏這些讓人眼前一亮的鏡頭,而是像它描繪的對象一樣空洞荒謬。
—FIN—
原標題:《安東尼奧尼是怎麼被地痞和嬉皮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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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詞 >> 安東尼奧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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