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蔣雪花
圖:紅豔
前些日回豐縣老家,趕了幾次集。每一集都熱鬧非凡,每一集都能帶給我最美的心情,每一集都能喚醒我那些沉睡的記憶。
農村人,要種地,要幹農活,這仿佛是永遠逃脫不了的宿命。最能慰藉心靈,消除疲勞的也便就是趕集了。
趕集,在我小的時候,像王溝這樣的集,是隔一天一個集,有些地方是五天一個集。不逢集的話,有很多東西都買不到。在那會兒,一些大娘們經常會搞錯日子,風塵僕僕的去趕集,卻撲了個空。就算是逢集的話,也要早去,基本上超過十二點就罷集了,想買一些東西也買不到了。
而在今天,就不一樣了。每一天從天明到天黑都是集,只唯恐你不去。超市和店鋪的商品多到車載鬥量,你想買啥隨時都可以來。
在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的那會兒,趕集的路全部是泥土路。雨後,路粘的人拔不動腳。拉的平車,騎的自行車的轂輪裡全搡滿了泥,費上九牛二虎之力,就算是汗水把衣服溼透。走上個一裡路都得要半天。一些大坑,小坑裡積滿了水,不知不覺間就會連人帶車一同栽倒。弄成了個泥頭猴。
天晴的太久了,浮土很深,咬著牙的蹬自行車,儘管把鏈子蹬的咯咯吱吱響,累得眼黑脖子粗,不但沒有前進多遠,有可能還會摔倒在土窩裡。弄得鞋裡,甚至褲管裡全是泥沙粒子。
最最不願接受,也是我最記憶猶新的是自行車掉鏈子。就這樣,一路如蝸牛爬行,一路上上了無數次的鏈子。特別是我家的那輛自行車,腳蹬子只是兩個小鐵棍子。穿著娘給做的納底布鞋,每趕一次集回到家,硌的腳底板子疼得都要兩天才緩過勁來。
在今天,一直從家門口到集市上沒有半步是土路。全部都是水泥路加柏油路。平坦,筆直而寬闊。車子上了路,絕無後顧之憂。您儘管大膽地往前走就是了。
路變好了,自然交通工具也先進了不少。電動車早已普及到各家各戶,三個轂輪的,兩個轂輪的比比皆是。小到八歲的孩子,上至耄耋之年的老人。只要給他們一輛,都能玩的轉。坐上座駕,車把一攥,乘著鄉村的風,嗅吸著泥土與莊稼的清香味道。偶爾也會邀上個三五鄰居,或者帶上家人,嘮著小家常。一場趕大集就是這麼的酣暢淋漓,痛痛快快。
小時候(八十年代)的集市上,大多是矮小的磚瓦房。非常的整齊,卻高低不同,新舊不一。有的牆體斑駁透明,有的嚴密厚實。有的是藍磚紅瓦,有的是土牆小瓦。大多的門基本上都是以木門為主,門鏈兒是鐵做的,風一吹,會叮叮作響。
今天的集市上,大多是整齊劃一的兩層小樓,堅固而紮實,氣派而奢華。牆體潔白而光滑,大多的門都是雙層的,外一層捲簾門,內一層鋼化玻璃門。當年的那種「古老」門鏈兒似乎已銷聲匿跡,與時代劃上了句號,似乎永遠的成為了過去。
那會兒,集市上最高大上的店,是供銷社。記得跟著大人去趕集時,買不買東西也要帶著我到裡面溜一圈。那會兒的櫃檯是「城堡」式的,幾塊磚攪和著一些泥,築建成寬大約70公分,高大約一米的臺子。買賣就在這樣的櫃檯上交易。
至今我有時做夢都在踮著腳,扒著櫃檯往裡面看,卻怎麼也看不到,非要母親抱起我,要把櫃檯裡面的東西一覽無餘才開心。歲月更迭,時光疊加。仿佛這樣的日子不曾走遠,似乎那櫃檯上的泥土裡夾裹著的麥殼還帶有麥香的味道。
小時候集市上的稱用的是桿秤,一桿秤半米多長,一般的稱能稱重二十到三十斤,再稱多一點用磅秤。賣東西的厚道人,總歸把稱給稱的高高的,不缺斤短兩。秤砣上的繩粗細適中。狡猾一點的人,把稱壓得很低,最多給個平稱就不錯了。
稱一稱下來,還要把眼靠近稱杆,一個稱星一個稱星的查給你看,顧客會說,你別坑我就行,然後又是掰著手指頭算一陣子帳,要麼就是找一段小爛樹枝在地上畫,三畫兩不畫的,下一個買賣又來了,急得團團轉,額頭直冒汗。不過,鄉村上的人樸實,總會耐心地等一會,把帳算準,把錢給了才會走。
再來看看今天的賣主,幾乎是每人身旁一個電子秤,物件一上稱,斤數和錢數瞬間清晰呈現。買東西的爽快人,立馬給錢就走人。看,多快捷,又準確,又利索。就算是沒有電子秤的賣主,也至少帶一個計算器,或一個手機。我在揣測,這樣的神器裡不知得藏著多少根爛樹枝,居住著多少塊泥土地,哈哈!
只要是店,總有櫃檯的立身之地。沒有櫃檯,店主好像沒有了倚靠,坐立不是,徘徊不定,心神不寧。顧客不知所向,找不到老闆,不知道買東西找誰。可見櫃檯的重要性。
現在的櫃檯高大上,採用上乘而優質的透明玻璃做成,講究一點的外加金色鑲邊,內裡加幾盞小燈。想買啥商品,隔著櫃檯就能指指點點,挑挑選選。一目了然,近在眼前。
那會兒,趕集上店,都要自帶包袱和籃子。買好了東西好有地方裝。有時候家裡的筐,箢子,都跟著上平車,咕嚕嚕跟著去趕集。這樣的工具,看著笨重,用起來不太方便,但是,很環保。對人身的健康有益。
現在買東西,似乎買啥都是用方面袋一裝,然後一提溜,扔上車子就走人。這樣,沒有了除皮的環節,賣東西的人也輕鬆了不少。但是,危及的是人類的健康,方面袋上一些有毒性的化學品 ,不知不覺間就吃進了肚子裡,長此以往下去,百害而無一利。
上世紀八十年代的集頭上,總少不了幾個剃頭匠。腰纏白圍裙,手拿最簡單的剃頭刀,正在熱火朝天的給一些老頭,邊嬉笑顏開的拉著呱,邊剃頭一副樂此不疲的樣子。而最讓我最忘不了,最感到稀奇的,是他那小鐵盒裡裝著的那幾個如桌球大小的白蛋蛋(洗頭髮用的)。
時光如梭,歲月悠悠。一晃,二三十年的光陰一去不返。在今天,真的難尋這樣的場景了。理髮店,在招牌上都有了雅趣而更有韻味的名字。叫什麼什麼精剪,什麼什麼美發。理髮店的老闆大多是年輕漂亮的女人,粗俗老男人開的店幾乎沒人光顧。當年的小圓球搖身變成了華麗包裝而帶有清香氣味的洗髮水。洗出來的頭髮不僅要乾淨,還要飄還要柔,男人的頭髮一甩要帥,女人的頭髮隨風能飄起。
當年那會兒,跟著大人去趕集。最喜歡看到的,最令人饞涎欲滴的是街上的糖葫蘆。紅彤彤,光明鋥亮的。不管吃過多少次,都不膩。酸酸甜甜的味道,從唇邊滑過,抵達舌尖,輕輕咀嚼,口水溢滿嘴角,不由得感嘆,好吃,好吃,真好吃!
今天的孩子們,被鋪天蓋地的零食迷亂了眼,也許,他們永遠體會不到我們那時的糖葫蘆能吃出那麼好的滋味來!
再來看看當下,集市的街頭,集內的超市和食品小店裡。一些五花八門的小零食多到數不勝數。包裝花哨,千奇百狀。不禁讓人嘖嘖稱讚。面對著這些琳琅滿目的小吃兒,有時候,猶豫的不知該往哪兒下手。巧克力,棉花糖,冰淇淋,這些「洋零食」,那會兒的我們,是絕對不敢奢望的。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生活,你感覺到的苦澀,卻是我們那會兒最想要的幸福。你認為的幸福,未必就是我們想要的。
八九十年代的集市上,有各種色彩,各種花紋的布匹。似乎每個攤位前都站有幾位嬸子,大娘們,正在仔細的挑選布的顏色和花型。那會兒的布料大多是棉質的,要麼就是的確良的。有了布,當然,還要找裁縫師,所以,集市上的裁縫店也是不可或缺的風景。
我堅信,從那個年代走過來的每一位人,在腦海裡,都有一架縫紉機的幕篇,在耳畔,都有一架縫紉機在咔咔作響。那會兒,農民家的孩子每穿上一件新衣服都不知要樂上多少天。至今,我仍有一個習慣,每當在店裡試一件衣服剛穿上身時,都要仔細的,把鼻子貼近衣服,聞一聞,是不是還有當年縫紉機油的味道殘留在上面。
再來看看現在的集市,基本上找不到賣布的攤兒了。取而代之的是擺攤賣成品衣服的。當然,這樣的攤兒不多。還是以店和大賣場居多,裡面的衣服式樣繁多,顏色各異,只要兜裡有錢,保你進去不到半小時,就會有一身最適合你的衣服穿在身。有彈力的,寬鬆的,棉麻的,純棉的,羽絨的,化纖的,韓版的,應有盡有。這樣的衣服穿起來洋氣,瀟灑,大方,得體。但,我相信有一部分人還是時常會站在時光的這頭,遙望那些走過的路口。
文章寫到此,我又想到了老算盤,老油坊,老彈棉機……這些物件都或多或少的又會勾起一些人的回憶,泛起一些漣漪,也或許又會在一些文人的筆下宛轉成詩,續寫成文。
隨著時間前進的步伐,仿若這個世上的一切都在革新。隨著社會的發展,人們的生活水平一再的提高,以往的東西,似乎再也沒有了存在的必要。所有的過去,成為了過去,不會重來,一些東西已永遠的停泊在歷史長河的岸邊,但,記憶永恆,永遠不會忘記那些溫暖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