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禪小巖
01
汪雨荃說,如果他今年能如願考上心儀的大學,那麼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吧母親給帶到自己讀大學的城市。
這些年他一直在學校裡埋頭苦幹,要不是今年因為疫情,學校推遲開學,他也不會知道母親過得那樣憋屈,簡直就是屈辱。
雖然距事情發生已經半個月過去了,但是汪雨荃卻清清楚楚地記得今年這個非比尋常的除夕夜,不出意外的話,會成為他這輩子最大的心理陰影。
今年的除夕夜,因為汪雨荃的兩個在外當兵的哥哥都回來了,而且各自帶了一個漂亮的女友,所以汪媽媽很早就準備年夜飯了。
從凌晨三點一直忙到晚上七點,汪媽媽一共燒了36道菜,可謂豐盛之極!汪雨荃中間數次嘗試幫忙打下手,都被汪媽媽以「學習要緊」給婉拒了。
汪雨荃看著媽媽累的腰酸背痛,心疼的不得了,倒是反觀自己的父親則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時不時催促一句「好了沒?快點啊……」
還有,他的兩個哥哥一會兒一進廚房,不是幫忙,而是在一旁瞎指揮「媽,那條魚少放點鹽巴。」「媽,我不喜歡吃花椒,少放點啊!」。
汪雨荃對母親說,「媽,辛苦了……」
忙碌的汪媽媽轉過身,笑著看著自己的孩子,合不攏嘴道,「這有啥,早就習慣了,待會兒你陪你父親喝兩杯,他在外邊跑長途,很辛苦的。」
汪雨荃看向父親,又看了看母親,心裡更不是滋味了。
雖說父親勞累,但是他除了跑長途拉貨以外,家裡大大小小的事兒,他從不過問,整個一甩手掌柜,可母親呢?雖然賺錢不多,但是裡裡外外的操勞,到底誰更辛苦一點?相信只要不是老眼昏花,應該都可以判斷出來。
02
期待已久的除夕晚宴開始了,加上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以及兩個小外甥,一大家子坐在一起,好不熱鬧。
汪爸爸第一個站起身,說了一大段中聽不中用的好聽話,然後大家就拿起筷子開始吃。
此時,汪雨荃突然站起身,對汪父說,「爸,你看桌子上這麼多菜,而且我們則吃不完,關鍵是我媽忙了一整天了,讓她也坐下來一起吃吧。」
話剛落音,汪雨荃的大哥就說話了,「三弟,咱哥倆自從我當兵以來,有五年沒一起喝酒了吧,來,幹了!」
汪雨荃冷冷地放下酒杯,「爸,我再說一遍,讓媽上桌一起吃。」
這時汪雨荃的爺爺開口了,「今年你這是怎麼了?能不能不找事兒,再說了咱們這裡的風俗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有女人上桌吃飯的道理。女人都是躲在廚房裡,吃點啥填飽肚子就好了……我現在命令你坐下。」
汪雨荃站著不為所動,但是眼睛裡的潮溼已經說明了他的委屈,「爸,風俗習慣都是人定的,沒有說不可以更改。再說了,奶奶和外婆不也是女人嘛?她們為什麼就可以坐下來吃?」
汪父自顧自倒了滿滿地一杯,仰脖灌下,「我發現你很不對勁兒,往年你媽不也在廚房裡吃,你怎麼就沒意見?今年就有意見了?再說了,剛才你爺爺已經告訴你理由了,女人上桌吃飯不合規矩章法,她們在哪兒吃都一樣,待會兒剩飯菜也能讓你媽吃個飽,以前你奶奶飯沒了,除夕夜直接吃碗方便麵不也過來了……不要太矯情了。」
汪雨荃也喝了一杯酒,酒水很辣,他嗆得微微咳嗽了兩聲,「往年母親最多只做了八道菜,今年因為哥哥們回來,大團圓,母親做了足足36道菜,多累啊,他可是你的妻子啊,你咋就不心疼一點兒,你不愛她,你巴不得把她給累死,你好另覓新歡……」
「啪」的一巴掌,空氣就像是突然結冰了,沒錯,是汪父打了汪雨荃一巴掌,與此同時,汪母也從廚房走了出來。
剛才,在堂屋發生的一切,雖然相隔十米,可她卻聽得清清楚楚。
03
汪媽媽抱著自己的兒子,無限的愛憐,「孩子,少說兩句吧,快給你爸道歉。」
汪雨荃哭著說,「你們都愚昧透頂,讓我噁心,大哥二哥,我看不起你們,大男子主義。」
汪母擦著小兒子臉上滾燙的熱淚,「孩子,媽在廚房吃得挺好的,聽我的話,快給這一大桌子的長輩們道歉。」
汪雨荃看著母親,驟然發現,母親真是太窩囊了,她的付出沒人在意,她的存在就是讓所有人開心,可是有人在乎過她是否開心嗎?
汪雨荃記得,七歲那年,有一次母親腳崴傷了,卻還要起床為生病的奶奶熬粥喝,因為一時走神,導致粥熬幹了,父親不由分說去就是一巴掌,母親應勢摔倒。
母親跌倒後,父親還罵道,「瞧你能幹成個啥事兒,連煮粥這件小事兒也辦不好……」
當時兩個哥哥的麻木不仁站著不動,深深地刺痛了自己,唯有他上去咬了父親的胳膊,父親吃痛中答應了他,以後再也不打母親了。
一眨眼,十幾年過去了,汪雨荃的眼前突然又浮現出了這一幕,他難受地趴在母親的懷裡,泣不成聲。
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全部都悉數離開,爺爺離開時,把拐杖在地板上搗的噹噹作響,「真是逆子啊,家門不幸。」
汪雨荃漸漸停止了哭聲,他抬頭看了看母親,「媽,你打心眼兒認為我做錯了嗎?」
汪媽緊緊地抱住了他,「我的乖兒子,沒有辜負媽媽最疼愛的你,你做得很對,媽媽還要謝謝你呢,但是十裡不同風,百裡不同俗,每個地方都是不一樣的,咱們這兒女人都是不能上桌吃飯的……」
這一頓年夜飯就這樣不歡而散,事後,誰也沒有外翻舊帳,只是家裡安靜了很多,誰都不願意多說一句話。
汪雨荃除了吃飯的時候會坐到堂屋裡的大圓桌上,其他的時候,他都躲在自己的臥室裡。他要拼命地學習,他的心中只有一個目的,一種答案,那就是考出去,帶著母親一塊兒考出去。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