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演義》中出現的女性形象,數量非常多,類型也眾多,。《三國演義》的女性形象主要從才、貌、智、德等方面加以表現,而作為女性的個體情感欲求則基本沒有表現。三國女性的形象可以說各具特色,或者以容貌出眾,國色天香,沉魚落雁,如紹蝶、甄氏、二喬;或者以才聞名,智謀過人,如諸葛亮之妻黃氏、魏國辛憲英;有的性格剛烈驚人,如魏國夏侯女,蜀國劉諶之妻;有的是道德楷模,如以徐庶之母為代表的烈母形象;還有一些富有傳奇色彩的奇女子,如命運坎柯的一代才女蔡文姬,為夫報仇的復仇女神江東吳氏等等。三國中的女性形象,身份範圍涵蓋了從宮廷女性到諸侯貴婦再到普通民婦,形象特徵涵蓋了美女、才女、奇女子等多種類型。總體看來,三國女性形象的特徵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一、美麗
美女總是文學作品中不可或缺的主角,在《三國演義》中,很多女性形象都是美女,容貌美麗是她們的共同特徵,傾國傾城更是她們的過人之處。正是因為美麗,她們才有了足夠的審美價值和利用價值,如被用做美人計智除董卓的著名美女紹蝶;因美貌和地位而被東吳用做美人計與劉備爭奪荊州的孫夫人;因美麗驚人而被曹作為戰利品納為己有,後來成為皇后的三國傳奇美女藤氏等。
美女與政治,一直都是中國歷史和中國文學的永恆主題,在三國這個崇尚智謀、充滿了激烈複雜的政治鬥爭的時代,美女與政治更是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美女之所以重要,是因為她們的審美價值高,因為她們在各方利益的角逐中能發揮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三國演義》中的美女被作者放置於群雄逐鹿的政治鬥爭中,就顯得格外突出。
二、智謀
《三國演義》是一部充滿了鬥智鬥勇的精彩描寫的政治軍事小說,作者塑造人物形象和情節描寫都是帶著尚智尚德的寫作觀,這種尚智的寫作傾向在書中隨處可見,而女性形象作為小說的一部分,更是充分體現了智謀的形象特徵。最突出的表現首先是後宮女性旳激烈的政治鬥爭,兩相對比,更顯智謀之重要,用智謀者獲勝,無謀略者則落得悲慘結局,如漢末何皇后與董太后的權力爭鬥,因自身缺乏智謀遠見結果落得個兩敗俱傷的悲慘結局,再如魏國郭女王與甄皇后的爭寵爭鬥,詳見下文分析;三國女性富有智謀的形象特徵第二個表現是,女性能夠在各方利益的角逐中充分運用她們特有的智慧和謀略巧妙的周旋其中,充分體現出女性的聰明才智,如智除董卓的紹婢,為夫復仇的徐氏;第三就是,女性出色的政治智謀,如具有高度的政治洞察力的辛憲英,諸葛亮之妻黃氏,以及幫助曹玉登上太子位的郭女王等等。
三、道德化
三國中的不少女性形象都具有完美的道德,理想的人格,為了大局為了大義甘願犧牲個人,尤其表現在那些深明大義、為正義而慷慨赴死的烈母形象,如徐庶之母、王經之母、趙月之母,她們具有高尚的道德,崇高的人格,她們鼓勵自己的兒子為義而行,為義赴難,表現出崇高的道德,成為道德的措模。這樣的母親形象是與作者崇尚道德的寫作宗旨相吻合的,這些形象所表現出的母愛已經被高度政治化和道德化。
作者的女性觀——男權主導下的女性觀
作為一部歷史演義小說,《三國演義》有著漫長的成書過程,集官方正史、民間說書、文人加工等於一體,成為中華民族心理的積澱,它表現出的政治觀、歷史觀、價值觀、道德觀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我們的民族心理。小說主旨遵循的是儒家正統思想,所以小說的女性觀依然是正統的思想觀念和價值判斷佔主導,小說中各種女性形象都滲透了男主女從的價值觀,有些方面也有民間思想觀念的滲入。作者的女性觀主要體現於作品中女性形象的性格和命運中。
一、男主女從觀
在《三國演義》中,無論女性的身份地位是後宮女性還是諸侯女性,還是身處底層的普通女性,女性在各方面都受到男性的支配和主宰,尤其表現在政治鬥爭和女性的婚姻上。這種男主女從觀是父權社會等級制度下男尊女卑思想的體現。女性不管是在自身的命運選擇上,還是在婚姻的締結中,基本上都是毫無發言權,沒有任何選擇的權利,只能秉承父兄權威之命。
這首先表現在女性的婚姻上,女性的婚姻被利用為男性政治鬥爭的工具:如紹婢聽從主人王允之計,為了政治大計犧牲個人情感,冒著失節之汙身事兩男,周旋其中,最終完成政治使命;東吳為了奪取荊州,利用孫夫人施美人計,孫夫人在不知就裡的情況下嫁給劉備,在孫劉雙方的利益鬥爭中最終鬱鬱而終;曹操為了攻破冀州安撫袁譚,讓其子曹整與袁譚之女結親,當得知袁譚背約,大怒,立刻將其女遣還;劉備的糜夫人,實則是糜夫人之兄糜竺作為政治投資的資本。諸如此類,我們看到,三國中的女性婚姻幾乎都是具有政治目的的,皆非出於女性意願。
男主女從觀的第二個表現是,三國女性在個人命運上無法自我把握,女性的命運以男性的意志為轉移,由此造成她們的各種人生悲劇。這些女性首先包括那些無罪被殺、無罪受罰的後宮女性,如漢獻帝的伏皇后、董貴妃,因家人參與謀殺曹操一事失敗而無辜被殺,漢少帝的唐妃因權臣董卓要鴉殺漢少帝便無辜地做了狗葬品;魏帝曹芳的毛皇后,因為失寵,僅因一句「昨日遊宴北園,承乎?」便被曹芳賜死。其次就是那些慘遭殺戮的敗將之妻:袁譚、馬超、馬騰、公孫晃之妻均在丈夫兵敗後被敵人殘酷的殺死,公孫譜、北地王劉諶先殺妻子然後自殺;敗將之母也難逃殺戮:董卓倒臺後,他的老母年九十,「乞脫死』』,也遭斬首。在殘酷的軍事政治鬥爭中,在敵對的陣營看來,婦女就是洩憤的工具。而在日常生活中,女性也處於極其低下的地位,動輒成為男權霸權發洩的對象,如蜀漢的劉琰之妻胡氏,進宮數月,劉琰便無端懷疑妻子與後主有私,對她痛施家庭暴力,「履撻其面,幾死復甦」。可見女性的地位是何等低下,女性就是男性的附庸,沒有任何發言權,也無力反抗,完全處於非自主的存在狀態。
第三,就是那些在危難之際被丈夫無情拋棄的女性,典型代表就是劉備之妻,跟隨他顛沛流離一生,而每次劉備被敵軍追趕到危急時刻便只顧自己逃命棄妻而去,妻子對於男人來說就是可以隨意拋棄的物品。足見女性地位之低下。
二、女人工具觀
在男權的主導下,女人往往難逃被男權用作工具的悲慘命運。三國中的女性,或是用做政治聯姻、政治鬥爭的工具,典型代表形象就是被用作美人計的紹蜱、被用來爭奪荊州的孫夫人,以及那些完全不能自主,被父親用作政治聯姻工具的諸侯之女,如呂布之女、袁譚之女。呂布為了保住他的地盤徐州,打算與袁術結親以對抗曹操,欲把女兒送到袁術處成親,但由於他的反覆無常,反覆幾次結親未成,最終袁術父子喪命,她連夫君的面都沒見便成瞭望門寡。女性對於自己的命運沒有絲毫髮言權,只不過是父親權威下的一個小小工具。或者是統治者用來籠絡人才的工具,如曹操為將關羽收為己用,多次送美女黃金以打動其心;或者是戰爭獲勝後男人隨意享用的工具,如官渡之戰後被勝利者曹操一方據為己有的美女觀氏,曹操與張繡宛城之戰後俘獲的美女鄒氏或者被用作要挾抵押的工具,如隨劉備到荊州的孫夫人,孫劉雙方之所以多年無戰事,全在於孫夫人滯留劉備陣營,當劉備一死,孫夫人東歸,孫權再用兵則全無顧慮。女人不過是用做男性政治鬥爭的工具。
三、紅顏禍水觀
在《三國演義》作者筆下,很多女性形象都體現出作者柩低女性的紅顏禍水的女性觀。這些女性往往是誘發政變、改變事件進程、導致男人失敗的導火索。如曹操與張繡的宛城之戰中出現的美女部氏,因曹操貪戀女色霸佔張繡之姊鄒氏,導致張繡反戈一擊,曹操損兵折將,痛失愛將典韋,事業大受挫折。作者虛構出的美女鄒氏成為典型的紅顏禍水。在作者筆下,女性往往是破壞男人事業的角色,作者對這樣的女性持明顯的距斥態度,如劉表的蔡夫人,正是由於蔡夫人對劉表多次進言吹枕邊風,導致劉表最終廢長立庶,引發內亂,從而導致曹操趁虛而入,蔡夫人蔡瑁將荊州拱手相讓。再如東吳的一場內亂,也是因為女人起到了關鍵的破壞作用,吳主孫亮欲誅殺權臣孫琳,不幸他的后妃全妃將機密洩露給孫琳,結果導致孫琳先採取行動,孫亮被廢。
再深入分析其他很多女性形象,我們能明顯地看到這些形象背後所滲透的作者根深蒂固的紅顏禍水觀。例如紹婢的形象,既明顯的表現出男主女從觀,更深層次上還體現出作者的紅顏禍水觀。我們查閱《三國志》、《後漢書》這些正史,可以看到沒有任何關於紹禪的資料印證,只有《三國志魏書呂布傳》中提到「布與卓侍婢私通」,但並沒有指明侍婢的身份。到《三國演義》,作者羅貫中大膽釆用了「於史無徵,採用傳說」的寫法,根據情節需求虛構出這樣一位中國歷史上著名的美女間謀。這位正值豆蔻年華的色技俱佳的小女子為報司徒王允的教養之恩,毅然決定獻身除賊,冒著身事兩男的失貞之辱,巧妙地周旋於兩個好色男人之間,出色完成了「令布殺卓,以絕大惡」的政治任務。作者筆下的紹蟬是一個自幼養在幕府,涉世未深的少女,卻如此老練成熟,其不合情理處顯而易見。其實作者這樣的藝術處理從根本上源自男權社會對女性的誤解——在男性眼中,美女天生具有禍水的一面,會瓦解男性的事業,可以隨時具有工具性的利用價值。作者對這起事件和紹鮮的讚歌「司徒妙算託紅裙,不用幹戈不用兵。三戰虎牢徒費力,凱歌卻奏鳳儀亭」明白無誤地表明了作者的立場:為了維護男性的權益,男性可以而且應該利用女性的美貌。
有時作者為了突出男性正面人物的完美形象著力表現他們如何拒絕美色的誘惑,也體現了「紅顏禍水」的觀念。如《三國演義》為了塑造關羽的神聖形象,在第二十五回寫曹操欲亂君臣之禮使關公與二嫂共處一室,關公秉燭立於戶外,自夜達旦,毫無倦色。後關公到許昌,操待之甚厚,小宴三日,大宴五日,又送美女十人,使侍關公。關公盡送入內門,令服侍二嫂。三日一次於門外弓身施禮,動問二嫂安否」。十名美女完全被當作禮物送來送去,作為曹操拉攏關羽的工具,就是為了表現關羽一世英雄,非女色所能徵服的英雄形象。又如小說中寫到一代名將趙雲嚴詞拒絕具有傾國傾城之色的樊氏的主動追求,塑造趙雲「真丈夫也」的英雄氣概,也流露出女性會影響男性事業的女性觀。羅貫中的《三國演義》有著很強的「尊劉柩曹」主旨思想,為了塑造關羽、趙雲這些沒有性格缺陷的完美形象,就採取了販低女性形象的寫作手法,和女性會導致男人事業受挫的紅顏禍水的女性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