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大樓》：能做到討好女性，也不錯

作者 /李茉莉

「她從黑暗中來，又在黑暗中離開」，我更希望這句話可以是「她在黑暗中來，但我帶她從黑暗中離開」。

乘風破浪的女性代言人金晨為《摩天大樓》打call

探討現代女性生存境況的《摩天大樓》口碑一路走高，目前豆瓣穩定在8.2分，可堪《隱秘的角落》後又一部高口碑國產懸疑劇。

在對女性受害者鍾美寶的死因真相探尋中，《摩天大樓》展現了女性群體在社會或職場裡可能會遭受到的傷害，包括但不限於未成年性侵、被虐待、家暴、受害者有罪論、蕩婦羞辱、重男輕女、斯德哥爾摩現象、受害者二次創傷、暴力戒網癮學校/女德班、媒體不明真相操縱輿論、女性職場困境與受到的偏見歧視等。

羅生門式的故事展開中，落筆都是與女性相關的社會議題，從男性全員惡人到女性互幫互助的正義救贖，當下的《摩天大樓》也正陷入「討好女性歡心」的「指控」中。

誰需要這種「歡心」？

用女性被侵犯、被殺害、被pua、被折磨到無處躲藏這種慘劇來討歡心？討的到底是誰的歡心？

一樁女性命案的解謎推理，牽引出複雜多面的生命樣態，也讓我們記起現實中確實有諸多女性受害者案例聳人聽聞——某音男性絞肉機的人血梗、杭州殺妻案、鮑硫明案、北大包麗被pua失去生命、林奕含自殺等，她們在職場受到不公正待遇，在家庭受到父權、夫權的壓迫，以及社會輿論對女性的壓力，被報導時還要依靠聳人標題博得一些關注。

但現實中，真正敢為女性發聲，映射陰暗現象，以女性導向的講述愛與救贖的故事在國產劇範疇中仍珍貴而稀缺，《摩天大樓》反映的這些問題也只是當下女性受害案件的冰山一角，作為懸疑劇，它確實有邏輯和bug硬傷，但不能說指出現實問題+邏輯漏洞就等於故意討女性歡心。

如果連《摩天大樓》這樣映射現實的影視作品都沒有，沒有主流渠道去說出這些女性主張，就更不用提輻射到更廣泛的大眾層面，人們去反思和覺醒了。

歸根結底，這只是一部劇，它不會有那麼大的能量立刻撼動現實世界，它也只是試圖去做了它能夠去做的表達和嘗試——把女人當人來拍，尊重女性智商和獨立人格，表達女性訴求。

另一方面，《摩天大樓》關注的是女性困境，聚焦的是社會問題，映射出很多現代社會的罪行。而討論這些社會問題根本不需要區分性別，這些以女性受害者居多的犯罪問題應該要帶給全體社會以思考和同理心，這個層面看來，《摩天大樓》比那些打著女性旗號實際嚴重侮辱女性的劇更值得尊敬。

正如網友留言：「我只希望大家更敏感一點，不要麻木，也不要放棄發出聲音。不怕聲音小，也不怕聲音溫和，就怕沒有聲音。」

「因為不出聲，她死了都沒有人知道。」

《摩天大樓》的新女性形象

與之前國產劇不一樣的是，《摩天大樓》塑造了一批真正真實有力量的女性形象，豐富了女性群體畫像。她們當然不完美，弱點缺點明顯，但也在關鍵時刻守住了原則底線，這種真實反倒動人。

女警官楊蕊森終於不再是無腦花瓶，慣常用明顯的短板和「天真」襯託男性偉岸的工具人。她對事業有責任心，以工作為先，她認真、努力、心存善念，一次次用自己的溫柔感化了嫌疑人。也是國產劇中真正可以男性肩並肩戰鬥破案的盟友，在工作中散發著光彩和魅力，而《摩天大樓》也借楊蕊森之口，揭開了社會對女性的種種不公和偏見。

她智商在線，堅韌有力量。有作為警察的客觀理性，也有女性細膩溫柔的感性，她從唯唯諾諾的新人，成長為有獨立判斷，堅守正義和自我的女警，並不斷用善良與理性一路修正常常習慣性預判的師傅鍾敬國對於女性的刻板認知。

在國內對女性要求的輿論環境下，丁小玲是不被大多人所接受的，她敢愛敢恨，性觀念開放大膽，卻也三觀極正。她和離婚的林夢宇玩cos，但絕不答應出軌男林夢宇的求婚。

李茉莉曾經因為叛逆，假裝男孩子，抽菸喝酒打架，是為了向父親證明男孩子可以做的事自己也可以，長大後能力才華出眾，仍舊被搶走了留學名額，父親還默許這種不公，覺得男性比女性更容易成功。

「女性也能有自己的事業，女性穿得少愛化妝不是不檢點，葉美麗對孩子的母愛，閨蜜之間的友情，陷入深淵的鄰居相互救贖，女警察對每個女性遭遇的理解和同情。

每當出現矛盾的時候，沒有發生預想的扯頭花，嫉妒，怨恨，撒潑，報復這些爛俗情節。而是在努力地互相理解相互幫助，每個人都善良得像童話。

哪怕鍾潔，也沒有直接下定義她是咎由自取的蕩婦還是執迷不悟的可憐人，而是通過pua來闡述她遭受這一切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這不是你的錯，是他，這是犯罪，你不用自己扛。」劇中的諸多女性，為愛牽手，在鍾美寶不同的人生階段，陪伴著甚至託舉著她，帶她逃離深淵，讓她有力量保護更弱小的弟弟。

她們結成同盟，一起對抗世界的不公。這種女性對女性的救贖，細膩美好又堅韌，國產劇的女性形象終於不再是一水的塑料閨蜜為了男人撕逼，《摩天大樓》裡的每位女性都那麼動人。

《摩天大樓》做出的男女平權努力

即便視角聚焦在女性身上，《摩天大樓》也沒有過猶不及地強化性別對立。女徒弟反駁師傅對女性的偏見；女性互幫互助，男性也幫助女性，無論男女，善良的人在互相救贖，這種表達和立意，也比單純黑化男性，突出女性的單一視角顯得更加深刻，有力量。

珍貴的是，《摩天大樓》也指責了可能走向滑坡的女性權利濫用——刑警隊長（男）鍾敬國被某個案件的女當事人誣陷為「性騷擾」，面臨停職處分。事實上，女性應該合理維護自己的權利，但也不能濫用，利用社會輿論優勢盲目指控，這只會讓女性同仁們之前多時的努力付諸水流，女性的維權之路更加艱難。

以及表現死了還要被「蕩婦羞辱」，且是來自女性的終極指控。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還有，優秀、工作能力強的李茉莉被女性同事指出，你工作起來真像個男人。

作為我國大多數男性形象的縮影，直男鍾敬國也有「女孩子穿得暴露就是引人犯罪」，「漂亮女生（命案）基本屬於情殺」的性別偏見，憑藉刻板印象下定義。

但這個「直男度」在劇中是可討論的，鍾敬國意識到自己的局限、不客觀，在辦案和管教女兒時總會徵詢楊蕊森，從女性視角如何看待一件事情，不斷糾正自己的偏見。

在中國做女人是種怎樣的體驗？來自知乎一個高贊回答，「出身好才是真的好，女人嫁人就是圖夫家利益；成功入門之後，一索得男才是幸福王道，不然就是庭院深深的悲劇。」

但即便李茉莉這樣高知家庭出身的優秀女兒，一樣免不了被重男輕女思想殘害，走相夫教子路線。

戲外，我國民眾對女性的惡意也沒有好到哪裡，有意無意的性別歧視，正普遍滲透到生活每個角落。

鍾美寶的媽媽鍾潔被兩任伴侶PUA，顏永原走私被抓，王叔叔搞電信詐騙也被抓，男性做的壞事，卻要女性承擔這個荼毒女性幾千年的「克夫」罵名。

一部影視作品確實改變不了太多，但女性目前的境況就是頻頻遭遇不公，能有一部劇幫忙發聲已是非常不易。不求感同身受，只求秉持這種觀點人不要袖手旁觀，否則只會更加深男女性別對立。

珍貴的是，《摩天大樓》沒有草率地將男性、女性對立起來，除了「萬惡之源」顏永原，善良的人們結成同盟，一起保護鍾美寶，一起直面性別歧視和資源不公，對社會問題給出一些聲援。

正如導演陳正道的發聲，「我們創作這部戲的目的就是告訴大家，犯罪就是犯罪。唯有大家都勇敢起來，互相不再批判對方，女性能夠互相理解和團結在一起，很多惡的事情才能夠得以伸張。比起是誰殺了鍾美寶，這部劇真正想傳達的是，這個世上不應該再有下一個鍾美寶出現。」

願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鍾美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