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壇有兩種高手,一種是只憑文字就能打動人心的,代表人物李商隱,他寫詩總透著一股頂級文字高手的霸氣:我的《錦瑟》和16篇《無題》寫的是什麼不重要,你們就說美不美吧!
而第二種高手,只憑人格魅力就已然能令世人服氣,代表人物蘇軾,他寫詞總有著一股別樣的豁達:我的《水調歌頭》有沒有學李白,《念奴嬌》是否有道理不重要,你們就說身處逆境還有誰有哥這般霸氣。
兩位詩壇高手,一種將漢字之美體現得淋漓盡致,一種則彰顯著無盡的人格之美,很難說誰更高明,但顯然蘇軾的美更具現實意義,這也是他能站在5000年文化之巔的原因。
本期要和大家分享的正是蘇軾在經歷人生起起落落後,大徹大悟寫下的《水調歌頭·黃州快哉亭贈張偓佺》。這是一首大開大合之作,通篇大起大落快人快語,最後10個字更是道盡平生灑脫,是千古名句。讓我們一起來品一品:
《水調歌頭·黃州快哉亭贈張偓佺》北宋.蘇軾落日繡簾卷,亭下水連空。知君為我新作,窗戶溼青紅。長記平山堂上,欹枕江南煙雨,杳杳沒孤鴻。認得醉翁語,山色有無中。一千頃,都鏡淨,倒碧峰。忽然浪起,掀舞一葉白頭翁。堪笑蘭臺公子,未解莊生天籟,剛道有雌雄。一點浩然氣,千裡快哉風。
寫這首詞時蘇軾46歲,已被貶黃州3年。這一年其好友張懷民也被貶至黃州,難兄難弟相見,自是感慨萬千。正好張懷民在長江邊的新居蓋了個亭子,蘇軾為它取名「快哉亭」,並親自為此亭寫了這首詞。
詞的上片就是大開之筆,詞人捲起亭上的繡簾,夕陽下是一幅水天相接的美景。然而詞人沒有繼續寫下去,而是突然將筆力一收,回到寫情上來。窗戶上的朱漆,是張懷民為了歡迎自己的到來新塗的,細心的詞人發現了這一點。友人的深情厚誼讓他想到了昔日與恩師歐陽修在平日堂的點點滴滴。
最的一句「認得醉翁語,山色有無中」,是他的恍然大悟。當年歐陽修在《朝中措·平山堂》寫道「平山欄檻倚晴空,山色有無中」,可年紀尚輕的蘇軾還不能理解。直到27年後的此時,在快哉亭他才真的明白了,煙雨朦朧中,青山也似蒙上了一層霧氣,變得隱約可見。山色如此,如今逆境中的人生又何嘗不是。
詞的下片是蘇軾的快人快語。首句「一千頃,都鏡淨,倒碧峰」乾淨簡練,卻筆力萬鈞,此時的江面萬裡無波,如明鏡般動人。但第二句「忽然浪起」則又筆鋒一轉,江浪乍起,漁翁在江中掀舞。與其說這是在寫江上的風浪,不如說這就是人生,起起落落沒有預兆,而世人能做的就是在風浪中飛舞,任江浪再大也要揚帆前行。
接下來的通過對宋玉的嘲鄙,引出最後一句「一點浩然氣,千裡快哉風」的盪氣迴腸。這兩句對仗工整,格調鮮明,短短10個字道出了詞人平生灑脫。若心中有那麼一腔浩然正氣,哪怕風浪再大,也能在逆境中享受那快意的千裡雄風。
縱觀全詞,寫景時,是大開大合,大起大落;抒情時,是快人快語,灑脫自在。對於這首詞,明代楊慎的評價是:「結句雄奇,無人敢道」,此話說的是當真不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