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痕文學興盛之時,一批歷盡坎坷,敢於思考,富有激情的作家,他們中的許多人在1957年曾被劃為右派,比如王蒙,從維熙,張賢亮,高曉生,陸文夫等就突破了「恢復現實主義創作方法」的局限,而提出「現實主義深化」的主張,寫出了一批具有相當思想深度和歷史深度的作品。這一文學現象,在文學史上被稱作「反思文學」。茹志鵑於1979年2月在人民文學上發表的短篇小說《剪輯錯了的故事》,被視為反思文學起步的標誌。
今天所介紹的李存葆的《高山下的花環》就是反思文學的代表作之一。
《高山下的花環》是軍事題材中篇小說,以對越自衛反擊戰為背景展開。作者李存葆是軍隊作家,1979年春,他以作家身份去雲南前線作戰部隊採訪。後來,又到廣西參戰部隊生活。在那裡,他和前線官兵一起生活了四個月,親眼目睹了很多豪情悲壯的故事。這部經典作品能夠誕生,和作家本人的經歷有著密切關係。
內容簡介:
1978年9月6日,原在軍政治部宣傳處當攝影幹事的趙蒙生被調到了三營九連擔任指導員,連長梁三喜熱情地接待了他。梁三喜為人忠厚,生活勤儉,帶兵極嚴,由於連隊前任指導員上軍校學習去了,一個連的擔子都壓在他身上,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回家探親,所以很盼望趙蒙生的到來能為他減輕一些工作負擔。
然而,趙蒙生到九連的真實目的其實是來搞「曲線調動」,也就是我們所謂的「鍍金」。他出生於革命軍人家庭,父母都是部隊的高級幹部。受十年動亂影響,他的母親吳爽早從一個無私奉獻的革命者變成了玩弄計謀的「外交家」,趙蒙生也變成了養尊處優的「少爺」。對越自衛反擊戰突然爆發,吳爽可不想真讓自己兒子上戰場去衝鋒陷陣,她原本的計劃已經泡湯,準備讓兒子「明哲保身」。
可是就在吳爽想要利用自己的關係把兒子從邊疆調回北京時,有「雷神爺」之稱的雷軍長重新回到部隊裡擔任軍長。趙蒙生的母親對雷軍長有過救命之恩,他本以為雷軍長能同意自己調走。但沒想到,雷軍長到任後大力整風,整頓黨務和軍隊作風,他的這種要求實在是上不得臺面。在旁人的指點下,吳爽趕緊叫兒子離開軍政機關,先躲開「雷神爺」,然後她再想辦法調走趙蒙生。
一心想要「曲線調動」,趕緊回北京的趙蒙生來到九連後,整天魂不守舍,無心工作,越來越不受大家待見。對於這個生活作風懶散,軍事技術水平稀鬆平常的指導員,以靳開來為首的基層官兵頗有微詞。但是連長梁三喜以大局為重,處處忍讓體貼趙蒙生,努力調和眾人矛盾。不過趙蒙生不領情,他反而認為自己和這個「頂著高粱花子參軍」的同齡人沒有共同語言。趙蒙生這個指導員當得不合格,梁三喜始終不放心把連隊交給他,於是他決定再次推遲回家探親的時間。
漸漸地,趙蒙生受不了基層連隊的艱苦生活,多次催母親早點把自己調走。吳爽來信中透露了趙蒙生所在的部隊將有大行動的消息,那陣勢十有八九是要打戰。十天後,趙蒙生的調令終於下來了,可是與此同時,部隊也接到命令要上前線。一時之間,趙蒙生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梁三喜一向忠厚老實,他實在對這個官家少爺看不下去了,劈頭蓋臉就把趙蒙生痛罵了一頓。趙蒙生知道在這種關鍵時候離開部隊,是對軍人這個名字的最大玷汙,是逃兵行徑。所以,他思來想去,只能硬著頭皮隨部隊坐上了開往雲南邊防線的列車。
到了前線後,梁三喜見趙蒙生沒有離開連隊,他眼裡投來了讚賞的目光。梁三喜像趙蒙生剛到連隊時候那樣,主動去找他商量工作,還給靳開來等幹部做思想工作,讓他們不要再和趙蒙生鬧矛盾。然而,直到現在,趙蒙生心裡最大的希望,還是離開戰鬥連隊,回到北京去,以求安身保命。
在部隊發起進攻前夕,吳爽擔心至極,直接把電話打到了雷軍長的前沿指揮部,要求立馬調走趙蒙生。雷軍長大怒,在全體軍人的面前不點名痛斥了這種可恥行為。官兵們齊聲擁護雷軍長,對這種官僚主義作風咬牙切齒,看見大家的反應,趙蒙生感到羞愧萬分。他身體裡的血性漸漸被激發出來,他的自尊心和滿腔愛國熱血,使得他忘記了生死。趙蒙生心頭一橫,當著全連的面寫下血書,他要做個堂堂正正的軍人,他要上戰場去。
九連受命為尖刀連,戰士們的具體任務是在戰幕拉開的當天,火速急插,務必於當天下午六時抵達敵軍364高地前沿,於次日攻佔敵軍364高地,並死死扼守該高地。在戰前支委會上,一向愛發牢騷的靳開來主動要求帶隊,率領尖刀排發起衝鋒。梁三喜也提出要帶領尖刀排,靳開來指出梁三喜家只有他一根獨苗,而自己還有兄弟,所以他比梁三喜更為適合。為了支援九連,軍部把剛從北京調來的戰鬥骨幹分配給他們。
戰鬥打響,九連在陌生的熱帶叢林中艱難行進。梁三喜發現新分配來的這個骨幹智勇雙全,便把他留在了自己身邊。這個戰士讓大家叫他作「北京」。上級領導不了解戰場實際情況,批評九連的行進速度緩慢,靳開來對這種瞎指揮非常不滿,但他無可奈何,只能聽從指揮。梁三喜為了完成指定任務,命令大家輕裝前進,加快速度。在急行軍中,司號員小金不幸累死。為了趕路,大部分戰士扔掉了水壺和乾糧,到達指定地點後,全連戰士基本上糧盡水絕。
「北京」和梁三喜一同制定了進攻方案。戰鬥打響了,經過一番血戰,九連佔領高地,打退了主峰敵人的三次進攻。但是由於缺水缺糧,身體虛弱,戰士們的戰鬥力明顯下降。靳開來決定帶人下山去砍越南人的甘蔗,給戰士們補充體力。雖然明知這是違反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但靳開來寧願背上處分,也不能看著戰友活活餓死。在半路上,靳開來踩中了敵人的地雷,臨終前,他唯一的動作就是再看了一眼自己妻兒的照片。
主峰上有敵人的迫擊炮陣地,一個勁地朝九連頭上扔炮彈,如果死守待援,九連有全軍覆沒的危險。梁三喜果斷決定,向主峰發起進攻,佔領敵人的炮兵陣地。在戰鬥中,「北京」作戰勇敢,他和敵人狹路相逢,卻因為武器裝備質量不達標,打了一發啞彈而失去戰機,最終被敵人殺害。
九連終於站在了364高地的主峰上。可就在大家歡慶勝利時,殘敵打來冷槍,梁三喜為救趙蒙生而中彈,臨終時,他右手緊緊攥著左胸上的口袋,有氣無力地對趙蒙生說:「這裡有……有我……一張欠帳單……」在他上衣口袋裡,戰友們找到一張染血的欠帳單,上面記錄了他的每一筆借款,共計六百二十元。
戰鬥結束,部隊凱旋,趙蒙生榮立一等功,但他心情卻更加沉重了。梁三喜和「北京」被評為人民英雄,戰鬥烈士,但梁三喜因為和上級有些不合,險些與此榮耀失之交臂,靳開來由於違反紀律而不得參與評功,大家心裡不是個滋味。
烈士們的家屬陸續來到部隊。趙蒙生把自己的一等軍功勳章送給靳開來的妻子,謊稱這是九連頒發給靳開來的榮譽。趙蒙生的母親吳爽,梁三喜的妻子玉秀、母親梁大娘相繼來到部隊。吳爽和趙蒙生這時才驚訝地發現,梁三喜的母親便是曾在解放戰爭時幫助撫養過趙蒙生的梁大娘。「北京」的父親也來看望自己兒子,他站在墳墓前,白髮人送黑髮人,眾人終於看清,那個人原來就是雷軍長。趙蒙生和戰士們沒有把梁三喜的欠帳單交給梁大娘,本打算由連裡出錢為連長還帳,但梁大娘和玉秀怎麼可能不知道這件事,在臨走前,他們根據梁三喜在家信裡的叮囑,謝絕戰士們的好意,拿出撫恤金和從家帶來的一部分錢,把帳給一筆一筆還清。
《高山下的花環》通過描寫雲南邊防部隊某部三營九連指導員在戰前、戰中、戰後的生活,塑造了一系列有著崇高思想品質、道德情操的當代軍人英雄群像,它衝破了軍事文學「無衝突論」的老套,正視並深刻反映了現實生活的矛盾衝突,揭示了軍隊內部矛盾和歷史傷痛,展現了廣闊的社會生活畫面。
軍隊是人民的軍隊,戰士是人民的戰士,軍隊是最純潔的代名詞,是祖國的護衛者,《高山下的花環》,不僅僅只是一部反思文學小說作品,還是軍隊建設的一面鏡子,它帶給我們更多的思考和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