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
陳建斌憑藉自編自導自演電影《一個勺子》
獲得第51屆臺灣電影金馬獎最佳新導演獎、最佳男主角獎,
還憑藉電影《軍中樂園》獲得金馬獎最佳男配角獎,
一人包攬了當年金馬獎最重要(只包括男性)的三個獎項,創造了臺灣金馬獎歷史。
「三隻馬」當時創下了歷史,風頭至盛
這是一部可以排進年度十佳的華語片。
題材上,影片改編自胡學文的中篇小說《奔跑的月光》,
以一個農村故事為基底,
深挖人性,以黑色幽默的方式,
講了個意味深長的寓言故事。
影片的情節很簡單,
就是拉條子撿到傻子,
送走傻子,
想要找回傻子,
然後自己被人罵傻子的過程。
影片始終以拉條子的角度敘事,節奏很穩。
拉條子從一個善良的老實人被逼得開始懷疑人生,
在別人的指指點點和冷嘲熱諷裡,
遭受了巨大的精神刺激。
結尾他先後被妻子和大頭哥罵傻子,
先前看似「正確」的選擇變得愚蠢無比,
他無聲無息地拿出傻子曾戴過的帽子,
扣在了自己的頭上,並任由圍觀的孩子們打罵。
其中看似荒誕的情節,卻正是冰冷的現實。
所以看完《一個勺子》的第一觀感,
其實是自問,有沒有像拉條子一樣,
在面臨困惑的時候迷失自我,
或者像那些旁觀者一樣,
冷眼目睹一個人的遭遇卻無動於衷。
陳建斌的「學院派」特性讓影片在各方面都十分講究,
「寫實」是他對自己的基本要求。
首先是背景的設定,
他將故事的發生地設在了自己熟悉的西北小鎮,
景致上絕對過關。
像縣城裡的場景甚至採用了偷拍的方式,
所有工作人員喬裝混進人群,
也因此影片中所呈現的縣城,
混雜著土味和落後的氣息。
而拉條子的家同樣原汁原味,
本來就是借用了當地居民的住宅拍攝。
一排土牆平房,牆上貼著色彩濃豔的大幅貼畫,
離炕不遠的爐子,放在地上的矮炕桌,
零零總總的道具都用得十分貼合。
表演上也講求寫實,
片中幾乎所有角色所說的方言,
都符合各自的身份設定,
比如當地人的基本都是陳建斌認識的新疆籍演員,
蔣勤勤說的是四川話,
天南海北來領傻子的人有說河南話的,
也有說天津話的。
也因為主要角色均為成熟的專業演員,
所以「一個勺子」作為小成本處女作,
在表演上有著驚人的高度。
陳建斌自不必說,
他將拉條子從唯唯諾諾到疑惑,
再到憤怒,
最終麻木的幾個狀態精準地展現,
是「一個勺子」當之無愧的靈魂人物。
讓人驚喜的則是王學兵,
他特有的油腔滑調在大頭哥這一角色上展現的淋漓盡致。
攝影上的極簡也有看頭,
拉條子家所有戲份鏡頭幾乎都不移動,
在大全景下,
展現拉條子兩口子一成不變的生活。
而大頭哥的戲份。
基本都在車上,
因為他就是一個漂泊的人,
有家不回,天天在外面忙生意,
不知道要到哪裡去,
也不知道他接下來要做什麼,
從拉條子的角度看來他十分神秘,
所以即便是在車上的鏡頭也都是從後座往前拍,
只能看到側臉和窗外飛馳的景象。
隨著拉條子的變化,
他和大頭哥的關係也在改變,
開始時為了兒子的減刑問題,
是拉條子天天著急慌忙的找大頭哥。
而大頭哥永遠以「這種事情不要再來煩我」來應付,
到中間拉條子開始疑惑,
跟大頭哥談話的態度明顯有了變化,
拉條子幾次下車前,
兩人的最後一句也是從一開始時,
大頭哥的「你給我下車」變成最後一次拉條子主動說「我要下車」。
下車的場景也經過了設計,
每次鏡頭都對準了後視鏡,
拉條子從最初眼巴巴的看著大頭哥離開,
到最後頭也不回地往遠處走去---這時的她已經徹底失望,
得不到解答的困惑和別人看起來「什麼都懂」的狀態,
讓拉條子直接否定了自己的前半生。
拉條子和大頭哥,三哥之間的幾場戲,
都以同樣的鏡頭角度拍攝,
對比明顯,力量也就出來了。
除了幾位主角外,
其他人物則都有臉譜化的符號,
有些甚至連露臉的機會都沒有,
對於陳建斌來說,這些人都不重要,
他們可以是任何一個人。
就像小賣部裡頭的三哥,
他的人生哲學就是「人生就是這樣」,
不管好運還是災難,他都有的解讀,不過卻也因此。
他用「人生是想不明白的」來麻痺自己,
成為生活中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那批人代表。
大量隱喻性符號的使用讓本片成為一則黑色寓言,
這些符號明顯起到簡化劇情線的作用,
讓焦點始終都在拉條子身上,
並且把「故事可以發生在每個人身上」。
陳建斌的導演首秀無疑是成功的,
影片中的表演,塑造的人物形象也幾乎挑不出毛病,
「三馬」影帝實至名歸。
希望四爺能守得初心,再導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