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張黎用四十九日祭出柔軟與傷感
【新劇熱評·《四十九日·祭》】
電視劇《四十九日·祭》裡,並沒有可供津津樂道、啟蒙的新鮮視角和人物,而是善惡是非異常確定的人物。與電影和小說著重區分妓女與女學生不同,張黎的視線裡男人與女人的區別更大。
電視劇《四十九日·祭》的導演張黎,此前曾執導過《走向共和》、《人間正道是滄桑》、《中國往事》等頗多具備精英知識分子氣質的國產劇。這些作品毫無例外地擁有同一個特徵:提供了新鮮的、與主流定論不同的歷史人物與價值觀,也因此備受精英知識分子的推崇。然而,《四十九日·祭》中張黎則走上了不同的路徑:對於南京大屠殺這一事件,與含混立場截然相反,立場相當堅定,相當主流化——日本兵虐殺中國平民不容置辯,歷史不容忘卻。
張黎不止一次地提及自己拍攝《四十九日·祭》的緣由,恰好在於主張忘卻和寬容的我們,逐漸忘記了那一段如此慘絕人寰的歷史;同時,施暴者正試圖抹去這段歷史。「忘記屠殺,等於第二次屠殺」。
所以在這部劇裡,並沒有可供津津樂道、啟蒙的新鮮視角和人物,而是善惡是非異常確定的人物。代表著普世價值與和平意願的安全區國際志願者,他們飽含熱淚卻每每無能為力;身著黃色軍裝的日本人是人間地獄慘劇的製造者,刺刀一次次刺出、槍聲一遍遍響起,他們心硬如鐵;代表著政府意志和取捨的國軍高層,在咒罵和震驚中登上了逃難的大船,放棄這座即將淪為人間地獄的城市;穿軍裝的普通士兵,在戰爭中想著活下去,也堅持著哪怕最艱難的反抗和最微弱的保護。鏡頭下更多的,是被戰亂和屠殺嚇壞了的普通平民,左奔右突卻逃不脫厄運,如草芥一般被殺戮。
張黎形容自己「一顆心又大又柔軟」,他喜歡的男人是「平時袖手談心性,臨危一死報君王」。與電影和小說著重區分妓女與女學生不同,張黎的視線裡男人與女人的區別更大。所以在電視劇裡,男性的角色戲份被加大,他們無論軍官(戴濤),無賴(法比)、雜役(阿順),都在任何時刻想著保護他們身後的將來可能成為母親的女性。不論妓女還是女學生,不論是雜役還是士兵,他們都是帶有汙點的普通人。
故事的開始,法比是個潑皮無賴式的假神父,玉墨是個心比天高、身為下賤的煙花女子,孟書娟是個帶著青春期病態的擰巴少女,他們有著自己的情緒和個性,上下左右看不對眼,是是非非模糊勾連。當屠城的滅頂之災來臨,在教堂裡毫無血脈關係的七個男人和十三個女人,相濡以沫,相互扶持,溫情與暖意充滿溼漉漉的感動。
人生只有一次的死亡雖然毫無意義與悲壯感,也因為動機充滿了素白的美好。軍官戴濤與妓女玉墨的一段若有若無的情愫,是這昏天黑地49日裡不多得的希望與美好,也是導演內心的柔軟、浪漫與詩意。倘若戴濤與玉墨在雨中初識,偶然眼神相撞後,戴濤一段雨中的獨舞還帶著正常歲月的憨氣與傻氣,那麼屠殺來臨前,戴濤與玉墨一段充滿激情的熱舞,則充滿了赴死前短暫偷歡的悲愴。
在《四十九日·祭》的鏡頭裡,有血腥和殘暴:日本兵舉起一次次刺向平民的刺刀,腳下是血流如河;也有充滿不幸預兆的美好:碧藍天空下晦暗湧動著的雲彩,殺戮進行時柔軟清涼的鋼琴曲——這便是張黎的柔軟與傷感,那麼多的暴行,撕毀了美好,卻無可迴避。
《四十九日·祭》裡頻繁出現的慘烈鏡頭,毫無疑問對當下觀眾的觀劇體驗是一種挑戰和冒犯,然而在張黎看來,「誅千人不如得一心」,哪怕這部電視劇被不多的人看見,並銘記那段歷史,便已值得。
□梅子笑(劇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