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蘇東坡,不得不提到王安石變法,而談到王安石變化又無法避開他的對手司馬光。最近熊逸在得到讀起了司馬光的《資治通鑑》,一天一句。
司馬光和王安石,兩人從來都不是「你死我活」的關係
我們簡單介紹一下這本史學巨著,這是第一部編年體史書,包括從戰國初期到五代末期的一千多年的中國史,耗費19年時間。
資治通鑑的意思是「鑑於往事,資於治道」,司馬光認為治理國家不可能不讀史。所以可以耗費半生來編一本書。那個時代編撰書籍,可不是現在這樣,在電腦輕鬆一點就可以搞定查詢。
所以熊逸解讀的第一句便是:
起著(chú)雍攝提格,盡玄黓(yì)困敦,凡三十五年。
果然,宏篇巨著的第一句就讓人頭暈,首先是不認識的字,即便注音了,還是不懂意思呀。這個和讀《論語》一樣的,基本篇篇都需要仔細查證,否則「揖禮」、「孝悌」、「樂」皆可能讀錯,把「君子不器」理解成君子不成器。
我想,拿起《資治通鑑》的人,也會有類似的感悟。這開篇的第一句話拆解開來,起「著雍攝提格」,盡「玄黓困敦」,凡三十五年。通俗來說,就是周代歷史記錄的第一卷,起於著雍攝提格這一年,結束在盡玄黓困敦這一年,時間總共是三十五年。
而「雍攝提格」和「玄黓困敦」是紀年方式,木星紀年的名稱。木星是太陽系體積最大、運行最快的行星,一周只需要10小時,被認為是「靈活的胖子」。
正因為木星的體積較大,離地球也近,所以在夜晚以肉眼很容易就看見它。歐洲,木星(英語Jupiter)也是羅馬人命名的神,Jova天神;相對於希臘生活裡的宙斯。由命名可見木星在神話裡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在中國,有五行:金木水火土。五緯即是天上五顆行星:「木曰歲星,火曰熒惑星,土曰鎮星,金曰太白星,水曰辰星。」所以木星紀年其實也叫歲星紀年,主要在上古時代,以60年為一個周期。
古人很早就發現了木星運行的規律,其運行一周天大約要花12年(11.86年)。如此,把木星划過的天區平均分成12份,每一份就對應著一年。只要觀察木星現在落在哪個天區的哪個位置,就能準確地讀出當下的時間。
實際上,因為木星運行的周期並不是整數12,也就是每12年就有50多天的誤差,成為「超辰」。古人就假想了天上有一顆星,和木星差不多,但運行一周天恰好就是12年。這顆假想出來的星體,叫作「太歲」。
於是,地支總是和天幹配對。
天幹一共10個: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地支一共12個:子、醜、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
不知道還有沒有人記得《長安十二時辰》,第一章:「巳正,大荒落「。
古人用天幹、地支搭配計時,成為60年一個甲子。可是木星的運行和假想的太歲軌跡正好相反,是逆行;所以很麻煩。可是古代是講究陰陽的呀。
如果把太歲和木星都放進陰陽系統,那二者剛好匹配,一個天一個地,一個陽一個陰。
《爾雅·釋天》記載:
太歲在甲曰閼逢,在乙曰旃蒙,在丙曰柔兆,在丁曰強圉(yǔ),在戊曰著雍,在己曰屠維,在庚曰上章,在辛曰重光,在壬曰玄黓,在癸曰昭陽。大歲在寅曰攝提格,在卯曰單閼,在辰曰執徐,在巳曰大荒落,在午曰敦牂(zāng),在未曰協洽,在申曰涒(tūn)灘,在酉曰作噩,在戌曰閹茂,在亥曰大淵獻,在子曰困敦。在醜曰赤奮若。
《資治通鑑》就是用這套太歲系統來紀年的,所謂「起著雍攝提格,盡玄黓困敦」。轉換一下,按照古代普遍說法:「起於戊寅年,止於壬子年」,其實也就是公元前403-369年。
那個時候更容易記住的幹支系統早就有了。你說,司馬光在宋朝,寫古代歷史,為何用那麼生僻的字呢?
之前提到過司馬光是王安石變法中的保守派,非常守「禮」,所以他為了顯示自己的專業格調,開篇就用了上古才用的詞語。就如現在人寫中國歷史,不寫公元多少年,而是寫明朝萬曆十五年。聽上去,也是高大上,對不對?掌管天文曆法的欽天監可是很專業的東西,所以古代重大事件都要問詢。而這一句開頭不用「周烈王」等顯得比較客觀。
歷史嘛,總得讓人覺得不偏不倚,雖然實際上從來做不到,但是姿態還是要擺好。相比於以前的歷史記錄,《資治通鑑》裡面就少了許多「怪力亂神」。這樣看,司馬光怎麼都應該和王安石一夥呀。
在之前寫王安石和司馬光的文章提到,宋朝對於道教很迷信,大肆修建道觀;而王安石變法,實現中央集權和財政回收就要拿佔有大量土地和消耗大量金錢的道觀「開刀」。而在這個過程中,司馬光應該是既得利益者,所以他才要極力反對變法。寫這本書著實應該算是很費腦子的,他不能記錄過多的比如天災導致瘟疫;也不能說我們應該廢除無事實根據的說法。這裡面,我很喜歡熊逸提的一個詞叫做「分寸」。
*參考:得到app《熊逸講透資治通鑑》專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