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顧江戶時代(1603-1867年)後期到明治時期(1868-1912年)的藝術作品,不難發現當時人們對攝影和圖像的強烈興趣,且這些作品越過了固有觀念的束縛,開啟了藝術永無止境的好奇心,也為後世提供了研究歷史的重要證據。
正在日本江戶東京博物館舉行的「從浮世繪到照片——視覺的文明開化」(浮世絵から寫真へ視覚の文明開化)特展中以浮世繪繪畫和幕末(德川幕府統治末期)作為舶來品的照片為載體,介紹了幕末到明治時期多彩紛呈的藝術表現和日本文化近代化的變革。
展覽海報在江戶這一新興都市建立初期,繪有隅田川或寺廟風景的大幅屏風畫是主流。然而,隨著市民文化的發展,描繪了風景或人物的畫作,隨即就被以版畫或木板印刷圖書的形式大量生產出來。「浮世繪」就此誕生。
隨著城市的發展和不斷增加的江戶名勝,描繪建築、人文場所的名勝畫和描繪美人、歌舞伎、浪人、俠士的人物畫和成為了浮世繪的主題,這兩大主題同樣在幕末時期的照片中佔了很大比例。
歌川國芳《東都名所 淺草今戸》錦繪1832~3年(天保3~4年)江戶博物館藏繪畫和照片的相遇1848年,長崎商人上野俊之丞帶回達蓋爾式相機,日本攝影史自此開始。
內田九一《小川泰堂居士夫妻肖像》寫真 1872年(明治5年)池上本門寺藏但是,日文中「寫真」一詞卻早在江戶時期的1799年司馬江漢所著《西方畫談》中出現:「東方畫作為鑑賞玩物無實之用,且西畫畫法所至,濃淡改以陰陽、凹凸、遠近、深淺,以模實仿真。……所謂繪畫,若無法寫真則不足稱妙,亦不足稱畫也。」可見江戶時期的繪畫理念中在「真實」的追求上與攝影是異曲同工的。
昇斎一景《東京名所四十八景 柳原寫真所三階よりお茶の水遠景》 錦繪1871年(明治4年) 江戶博物館藏這張浮世繪表現了明治初期照相館的樣子。當時曝光時間很長,畫中女子的身邊放著叫「壓頭」的東西,用來固定頭部和身體。圖中窗子開得很大也是因為當時的攝影需要充足的光線。
歌川芳藤《開化舊弊興廃くらべ》錦繪 1882年(明治15年)江戶博物館藏雖然將江戶時代浮世繪上的名勝與美人,與明治時代的照片一起展出並不少見,但此次展覽更注重探究浮世繪和攝影的接觸點。
仔細觀看明治初期的黑白風景照,觀眾會發現照片中的風景同江戶時期創作的色彩豔麗的浮世繪和當時刊行的木板圖書插圖的非常相似。
歌川國貞《東都両國川開之図》錦繪 1856年 江戶博物館藏 野澤貞吉《東京両國通運會社川蒸気往復盛栄真景之図》 錦繪 19世紀末(明治前期)江戶博物館藏 《東京名所寫真帖》 寫真 19世紀末(明治前期)江戶博物館藏這三幅作品都是從兩國橋西岸描繪或拍攝的兩國橋。從前兩張浮世繪中,岸邊由江戶時期的遊船轉化為明治時期成了蒸汽船的通運丸號,以此看出工業化進程在日本的發生。
兩國橋是江戶時期的名勝,在明治前期的照片中,觀者不難比較出浮世繪名勝畫中典型的構圖方式,超越了時代和技術的變化被繼承了下來。
歌川國貞、歌川國久《江戸名所百人美女両國はし》錦繪1857年(左)(安政4年) 《江戸名所百人美女の內 よし町》錦繪1858年(右)(安政5年)江戶博物館藏此次展覽另一個浮世繪和照片交相輝映的看點是「百美圖」,此次展覽展出了江戶時代的浮世繪作品《江戶名勝百人美女》和明治時期的《凌雲閣一百美人》照片,通過比較觀者同樣能發現她們的相似點。
小川一真《凌雲閣百美人》 寫真 1891年(明治24年)江戶博物館藏這是小川一真淺草凌雲閣一百美人寫真集中的一張,此幅黑白照片僅用繪畫方式填色,但構圖方式起源來自歌川派的《江戶名勝百人美女》。
儘管在幕末時期的浮世繪中收集大量的人和物來進行創作的構想很常見,但目前為止,集齊並收藏「百美」的只有江戶博物館。
《和裝西洋男女図》絹本彩色(肉筆畫) 19世紀末(明治前期)江戶博物館藏失傳的夢幻寫真油畫除了照片,日本幕末感興趣的西洋表現藝術就是油畫了。
江戶時期人們開始對以油畫為代表的舶來畫有了意識,從江戶到明治時期,除浮世繪外相繼誕生出粗糙繪畫(以攙白堊粉的廉價油畫顏料為工具、追求油畫風格筆觸的肉筆畫)、玻璃畫(從玻璃反面反覆多次上色)等。
《富士山風景図》 玻璃畫 19世紀末~20世紀初(明治)個人收藏這張玻璃畫的背景使用的是普通玻璃畫的製作手法,名勝與人物的組合卻大膽而新奇。屋頂和欄杆使用了貝殼製作。
橫山松三郎《丁髷の男と外國人》寫真油畫 1882年(明治15年)個人收藏比一般玻璃畫更進一步,橫山松三郎獨自研究並學習了石版、油彩畫等西方傳來的當時最先端的各種技藝,從而發明了照片油畫。這幅出自橫山松三郎之手的照片油畫,中間是一幅武士的照片,周圍的西洋人和繪畫工具為油畫,這幅畫也暗示著江戶到明治的時代變更。
小豆澤亮一《初代東京府知事 烏丸光徳》寫真油絵 1888年(明治21年) 東京都公文書館藏這是當代人無法看到的寫真油畫技巧,是由橫山松三郎在1880年左右(明治13年)設計開創並傳授給弟子小豆澤亮一。並與1885年(明治18年)申請了照片油畫的專利。
小豆澤亮一變很快的取得了特許,以「專賣特許」鼓勵寫真油畫的製作,而精細的畫作相當費力,不久變得了近視。鮮明的色彩豔麗的畫面無與倫比,小豆澤亮一的寫真油畫得到了天皇觀賞的榮譽,1890年(明治23年)小豆澤亮一去世,寫真油畫也因他的去世成為夢幻般遺失的技巧。
儘管,「夢幻油畫」技藝已經失傳,但到2013年為止,頒給相撲選手的匾額依舊使用黑白照片上油畫顏色。
平成二十二年橫綱白鵬関的相撲優勝匾額。這如同日本文化新舊融合的映射:相撲選手的形象沿襲江戶時期的相撲錦繪不變,而描畫技術用的是明治時期量產的著色技術的現代版。
藝術是一個時代的縮影,從幕末到明治,繪畫從浮世繪到西洋照片油畫的變化歷程,也恰恰映射了日本國內無論是政治還是社會整體,到處充滿了對西歐文明的憧憬與嚮往。開化的不僅是視覺文明,更有一種為保護自己國家與民族文明,而儘快吸收產業革命後的西洋文明緊迫感。
今天,越來越多的研究者開始相信,亞洲和西方文化之間的互相影響是自文藝復興以來意義最為重要的事件之一。東西雙方均接受西方思想流向東方的趨勢。那麼,在西方文明的衝擊下,如何順應潮流,又如何回歸傳統,成為了眾多東方文明需要共同思考的問題。
(實習生 陳茜 對此文亦有幫助)展覽信息:展覽名稱:
從浮世繪到照片——視覺的文明開化(浮世絵から寫真へ視覚の文明開化)(本文來自澎湃新聞,更多原創資訊請下載「澎湃新聞」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