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參加工作很早,二十剛出頭就在一個勘探隊上班。
有一次,勘探隊進駐了一個被樹木包圍了的山村。
村口有個小賣部,店主叫阿芬,二十五六歲,是個寡婦。
剛住下不久,我們就聽到兩個傳聞,都是關於阿芬的。一說她作風不好,是個破鞋;二說她好打人,很多男人被她扇過耳光。
同事們對此事充滿好奇,想看看這個好打人的破鞋到底長什麼樣子,於是抽空結伴而去。一群人回來後像打了激素,無比興奮。
「尤物,禍國殃民啊!」
「嗯,那眼角眉梢,輕輕一挑就能把人的魂勾走。」
「我稀罕這樣的破鞋,如果她願意跟我,我才不在乎她是不是破鞋。被這樣的破鞋扇耳光,我心甘情願,如果有一天不打了,我肯定想得慌,渾身不得勁。」
同事們肆無忌憚的談論著。我躺在床鋪上,繼續看書,不就是有幾分姿色的村姑嗎?至於嗎?
其實,我也很想女人,只是不習慣像同事們那樣明火執仗,熟悉我的人都說我是悶騷。
一天,我去阿芬的小店買東西,要走時她叫住了我。
「和我說會兒話行嗎?」她麻利地倒了一杯水,放到我的面前。
我疑惑地看著她。一個寡婦要跟我聊什麼呢?
阿芬倒是很自然,不拘瑾,像是老熟人似的說:「村裡人都說我有作風問題,是個破鞋,你聽說了吧!」
這麼敏感的話題,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沒有一點兒心裡準備,機械地點點頭。
她沒繼續說:「一個破鞋起碼要有兩樣標誌,一是她們打扮的花枝招展,很風騷,好招惹男人;二是破鞋要和不同男人睡覺。我這兩樣都沒有,怎麼就成破鞋了呢?」
我心想,你是不是破鞋與我有什麼關係呢?可是看她一臉真誠,話到嘴邊卻改成了:「我能幫你做什麼呢?」
阿芬『噗嗤』樂了:「跟你們讀過書的人聊天就是爽快,一句話就說到了關鍵處,我今天找你的目的就是想讓你幫我證明,我不是破鞋!」
阿芬的話真是一句比一句雷人,我實在跟不上她的節奏。我怎麼證明她不是破鞋?難道逢人就說阿芬不是破鞋啊!或者報紙上登個廣告?那真成大的笑話了!再說,為什麼要找我這個沒結婚的小夥子去證明?
阿芬好像洞穿了我的心智,接著對我說:「我們村比較閉塞,你們勘探隊來這裡就成了天大的事。村子裡的人都認為你們和電視裡的人一樣,有文化,見過大世面。你們在村民中威望很高,你們說話他們信服。」
「我的同事有很多人,為什麼偏偏選擇我?」我繼續疑惑地看著她。
她說:「來我店裡的男人,根本不是買東西,要不就是買了東西也不走,東拉西扯,那眼神好像要扒光我的衣裳,為這事我罵他們,甚至還打了很多人耳光。但你卻和他們不一樣,你是唯一一個買完東西就走的人,我覺得你正直,所以選擇你。當你再聽到別人議論我的時候,我求你替我說句話,就說我不像他們說的那樣。我也知道,你說了也不一定有什麼效果,可是即便沒有效果,多少也讓我有些安慰,有一個人說我不是破鞋和沒人說總是不一樣的。」
阿芬遠不止是一個漂亮的寡婦這麼簡單,我體會到了她的無奈與不甘,我開始仔細打量她。
她胸部很豐滿,腰很細,屁股渾圓,她的脖子端正修長,一頭烏髮用個手絹束住,臉蛋兒的確很漂亮。衣著雖然不是很名貴,卻很得體,碎花衣,黑長裙。尤其那雙眼睛,自有一番不能言說的嫵媚風情。還真是一個讓人心動的女人!
我看著她快要漲破衣服的一對酥胸,內心深處的某種欲望突然被點燃,大腦不可救藥地開始捉摸:「她那件碎花衣下穿的是什麼呢?是不是壓根兒就什麼都沒穿?她是在意自己是不是破鞋,還是更在意我認為她是不是破鞋?如果是後者的話,她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
我決定試探她的真實想法,於是說:「我不能幫你證明,因為,你就是個破鞋!」
和我預想的一樣,這話很讓阿芬意外,臉上頓時失去笑意,兩眼很敵視地瞪著我。我還注意到,她的手指輕輕動了兩下,不妙,這是不是要打我耳光的前兆?
我板起臉,擺出一副嚴肅的樣子,然後一字一句地說:「沒了男人的女人如果不搞破鞋,就會面容憔悴,胸部下垂。你臉不憔悴,而是光滑亮麗,胸部不下垂還這麼高挺,你這麼漂亮,肯定是個破鞋。」
阿芬聽完我的解釋,臉色忽然紅了,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憋了好半天才小聲說:「你真壞!」
我生日那天,正好沒事,下午躺在河邊草地上睡著了。睡去時,身上蓋了幾枝樹葉遮陽,醒來時身上已經一無所有,樹枝可能是被風吹走了。
盛夏的陽光把我曬得渾身紫紅。我眯起眼,仰望天空,陽光刺眼,天藍得嚇人。心中沒來由地升起了很多奢望,我想變成天空中自由飛翔的小鳥,想躺在棉花似的白雲上懶洋洋地睡覺,想愛,或者被愛。
一想到愛,腦海裡就浮現出阿芬,她應該值得我愛或者被愛。
對了,今天晚上約了阿芬來償償我的手藝,我得去弄點兒菜,也許我們的關係能夠升華一下。
晚上,阿芬果然來了,她穿了一身新衣服,打扮的很漂亮。
「哎呀,你就這幾個菜啊,我還以為你要山珍海味呢?」
看來,阿芬對我手藝很不滿意。如何打破僵局,實現我身深藏內心的渴望?我在心裡仔細琢磨起來。
阿芬長得漂亮,又是寡婦,很多人想佔她便宜,可阿芬又不是隨便的人,於是吃不到葡萄便說葡萄酸,她的風言風語自然就出來了。這樣的境況下,阿芬生活肯定很艱難,她最缺少的是關心和友誼。「友誼」的話題應該是不錯的選擇!
幾杯酒下肚之後,氣氛開始緩和,桌子對面的阿芬臉色漸暖。我覺得時機已到,開始進入主題。
我說:「由於工作性質決定,我們長期在外漂泊,四海為家,結識很多人,我們最看重朋友間那種純真的友誼。」
「我喜歡交朋友,只要你是我的朋友,哪怕你罪大惡極,哪怕你人人唾棄,我也會幫你。還是拿你來說吧,就算你真的是破鞋,我們一旦成為朋友,我就會把心掏出來給你,讓你像一粒種子埋藏在我的心間,用一腔熱血澆灌你,用寬闊的胸膛呵護你,直到你開出花來,每個春天都是你絢爛的花期……」
生活中阿芬真的太缺少友誼了,聽了我的話感動不已,淚眼模糊地說:「現在和我接觸的人,都是想從我這裡討便宜,從沒人把我當作真正的朋友,說這麼貼心的話,你這友誼我接受了。」
不但如此,她還堅毅地說:「我不但接受你的友誼,認你這個朋友,還要以更偉大的友誼回報你。」
我心裡樂開了花,趕緊趁熱打鐵,緊接著說:「我今天過完生日,都二十二歲了,男女之間的事還不知道是個啥滋味?」
她聽了我的話楞在那裡。我不知道阿芬是因為我說話的跳躍性太大,一時沒弄明白我的意思,還是聽懂了在默許我。更或者是因為我單獨約她而暗自高興。我說的這些話信息量太大了,足夠觸動她的內心。
阿芬繼續沉默。
不能再這樣乾耗下去了,我必須有所表現,大不了挨她一個耳光!我把手把手慢慢放到她的肩膀上,開始試探。
她的肌肉繃得很緊。
我比她更緊張。
就在這時,她突然『哼』了一聲,接著就笑起來,說:「我真傻!這麼容易就上了你的當!」
「上當?什麼當?你說什麼呢?」
她說:「你這人表面老實……」
我特別害怕她再把話題扯向別處,於是立即打斷了她,緊接著問:「我剛才說的事兒你能幫我實現嗎?」
她說:「呸!」說完,滿臉通紅。
阿芬的羞態出賣了她,她同意了!
我走過去,一把將她摟在懷裡,狠狠地親她。她推了我幾下,實在沒什麼力氣,漸漸軟的像一灘泥,最後說:「這裡人太多,我們去山上吧,那裡清靜。」
夜晚的月亮很亮,遠處偶爾傳來幾聲狗叫。我遠遠跟在阿芬後面,月光下,她的背影都這麼好看。
我們來到一片草地,周圍都是樹林。草地還保留著白天的溫熱,坐上去軟軟的,很舒服。
她靠在我懷裡,臉上很快泛起紅暈,呼吸變得急促,渾身火熱,我的指尖剛一觸碰到她的肌膚,就感受到一陣陣顫慄。
風吹過身邊的樹林,月光透過枝葉,星星點點灑落在我們身上。
一切順其自然,激情在黑夜裡不斷延伸。
事後,她蜷伏在我懷裡,如春藤繞樹,小鳥依人。在那一瞬間,我想讓時間靜止,然後把其他全部遺忘,只留下那一刻記憶成為永遠。
勘探任務完成了,我們要離開山村。
前一夜,我又約上阿芬。
「阿芬,跟我走吧!」我懇求她。
阿芬抱住我,將我的頭緊緊摁在她的胸脯上:「傻瓜,你還年輕,我只是一個寡婦,我不能跟你走。今晚我陪你,答應我,明早開始忘了我!」
那一刻,我流下了淚,阿芬,我的第一個女人,卻不能陪我到天荒地老。
第二天,早晨醒來,身邊沒有阿芬的身影,她的店門也緊閉。
阿芬也不忍心與我分別,躲進了大山裡。
我一步一回頭地離開山村,也埋葬了我人生的第一次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