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評論裡很多人提到的所謂女權主義,毫不留情地給這部電影貼上了女性的標籤。我很疑惑,除了主角是三個女性,到底還有什麼理由讓人們認為這是為女人們而拍?是影片中的女人們受到歧視了?壓迫了?還是虐待了?是因為伍爾夫這個與眾不同的女性嗎?有人摳細節和鑽牛角尖來證明,這樣太累了,我只想來說說這部電影看第一遍給我帶來的整體感受。
我不否認這部電影裡有女權的影子,但這不是這部影片想要傳達給我的東西。我看了一遍,覺得《the hours》寧靜、美麗而偉大。主題呢?主題是自由。這是我的理解。
這個電影似乎還有一個同性戀的話題,三個女人都和女人接過吻,這是個正常現象吧。愛情是一個靈魂對一個靈魂的反應,而不是一個器官對一個器官的反應。但同樣的,這不是這部電影的重點。
我愛這部電影,感激有人把這樣關於生命與自由之間的掙扎拍了出來,對不起,在看的時候我情不自禁地淚流滿面,但不是哭,我沒有哭,只是流淚。為什麼呢?就像一隻煩躁了很久地、被關在籠子裡的貓,突然被人順了一下毛,安靜下來了。
「人生而自由,卻無往不在枷鎖之中。」盧梭說的枷鎖是社會制度,但這只是附在三位女主人公身上的其中一個,枷鎖還有什麼呢?有精神分裂、有責任、甚至是自己。她們都想逃離,以不同的形式逃離。
伍爾夫選擇死亡,這無疑是最偉大的,因為她選擇了拋棄,她成全了自己,也解脫了自己的丈夫雷納德。我很敬佩她,因為這需要勇氣。這個俗世太世俗,「自殺」在尋常家庭裡是個多麼可怕的事情,人們閒談起來,這似乎是一個說不盡的話題,大多數人懦弱、膽小、同情、害怕,亂七八糟的謠言如風一般吹向四處。是伍爾夫根本不在乎嗎?還是她已經徹底背負不動自己身上沉重的枷鎖,瀕臨崩潰?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死前曾經努力過,努力地為自己爭奪自由,不被外物幹涉。我不想說她是掙扎,「掙扎」這個詞太悲壯了,太可憐了,伍爾夫是令人羨慕的,可憐的是其他大多數人。大多數人們就像玻璃箱裡的螞蟻一樣,歡快地、無憂無慮地爬來爬去,還沒把箱子走完,就已經過完了他們的一生。你能說他們是幸福的嗎?是自由的嗎?
然而伍爾夫即使明白,她卻沒有辦法改變,她如同一頭困獸嘶吼著,狠狠地衝撞著牢籠,渾身是血,最終死亡給予了她自由和幸福,生命在這些面前簡直可以用微不足道來形容。這就是一個人的靈魂和尊嚴,根本沒有什麼東西能夠辱沒它,這是人和動物的區別,沒有了這些,人類社會不就是複雜一些的蜜蜂群體?各自分工、井然有序、為了生存與發展,共同相信著一個代代相傳、賴以維繫的、虛偽的故事。
布朗太太選擇了離開,她無法拋棄這個世界,她所能做的最大妥協就是離開,然後「從心所欲、不逾矩」。是了,我該想想以後我該從事什麼工作,圖書管理員?這確是我嚮往的工作,有看不完的書,無比清淨的日子,流水一樣,隨意且自在。不,可我不適合。也不該。布朗太太的做法,沒有人理解,沒有人原諒。相比於伍爾夫,布朗太太可以稱得上「中庸」了。她沒有什麼疾病,在一個說恰當不恰當的年紀裡看清周圍,看清自己,在不愧對自己和成全他人之間,選擇了不愧對自己,其實沒什麼好想的,任何一個人,如果終於有了自己想要的,都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爭取,而不是視而不見,這是顯而易見且理所應當的。不是嗎?關於她為什麼會突然放棄自殺,大概是母愛,只有母愛。不論是理查撕心裂肺的呼喊,還是腹中可愛的女兒,都足以讓她停下。這是她無法承認、不敢面對的一份愛,愛就意味著牽絆,牽絆是牢籠的原材料,她壓根就不能。但她道歉嗎?不,不必。她是屬於她自己的,做什麼選擇是她的權力,沒有任何人有資格責備她,沒有人配。
達洛維太太是個堅強溫柔的女性,幾乎是女性的典型。她和所有尋常女子一樣,對朋友理查的死感到痛不欲生。理查和他的母親讓這個平庸普通的女性接觸到了至高無上的人性,布朗太太的話讓她幾乎動容,達洛維太太或許無法理解這對母子,但這一天裡發生的一切至少讓她重新審視了生命,這個一切奇蹟的源泉。
寫著寫著,我就想起了一篇文章《河的第三條岸》,當時讀的時候,不太明白它想表達什麼意思,回想起來,這個父親也在用自己的方式,沉默倔強的反抗著這個社會、這個現實。他與布朗太太的做法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父親似乎有懲罰自己的意思,他不由自主地追求著自己想要的自由,內心卻帶有對自己妻兒的愧疚,讓他無法舒適的離去,只能停在第三條岸邊。
四個月,是布朗太太的期限,那麼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