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丨香港男同志電影的情愛參考

我曾經看過一部剪輯電影《中國性戲觀》，名字取的如此學術，其實是把香港電影古代題材的風月片、三級片一些駭人的性愛場面，剪輯成一部電影。其中包括邵音音的《官人我要》，葉子楣的《玉蒲團之偷情寶鑑》，陳寶蓮的《燈草和尚》，舒淇和李麗珍的《玉蒲團之玉女心經》。這些香港風月片、三級片對於性愛場面的想像，簡直不輸給特效大片了。

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香港電影的一個重要標籤，是三級片。對於香港電影分級制度來說，三級片不僅僅代表色情，暴力、粗口，或者抽菸情節過多，都可以被評為三級。在大陸眼中，之所以把三級片較為狹義的局限在色情部分，當然和錄像廳時代有關。

到今天，尤其是香港電影北上後，完全不可能進入大陸市場的狹義香港三級片，創作數量和質量都有所減少，在前幾年還搞出了《3D肉蒲團之極樂寶鑑》這樣博眼球的套路，還有《蜜桃成熟時33D》這種借屍還魂的貨色。

在香港「桃色」凋零的時候，另一抹有趣的異色，倒是孤傲的生長出來。雖然是孤軍奮戰，也因為一個人的堅持，自立出一個瑰麗而又俗爛的門派。雲翔導演了七部電影，全都是男同志情色電影，這7部電影內容和形式都很統一，七零八落的情感故事和無限裸露的男體。他本身是一個大陸人，在大陸度過了部分童年。在1970年，舉家搬到了香港。雲翔後來進入IT行業，創辦了一家上市公司，但也開始意識到這些不是自己的所要的生活，在去往澳洲生活過一段時間後，他決定開始做一個藝術家。

看雲翔的電影，也有點像是當初去錄像廳看三級片。他的這些作品，完全無法在大陸公開的平臺上播放，甚至連大多數盜版電影網站都有所不齒。只能偷摸的去到同志情色網站，靜靜等待資源出現。

2008年，雲翔和香港老牌導演劉國昌一起執導了《無野之城》，這是他首執導筒的作品，選了一個老牌導演聯合執導，有一點要傳承衣缽的意味。《無野之城》打出了香港首部棒球電影的名號，也都是用的香港棒球隊運動員出演，片子一開場就是他們浴室群裸洗澡，一覽無餘。

非職業演員加原生態紀錄片拍法，一聽就很藝術對不對？

但是大家對於《無野之城》的關注點，還是停在了裸露和同性的部分。可能因為雲翔的初試啼聲，這部電影還沒有過多的情愛戲份，更多的在男主角香子俊對於自己的性向的猶豫不決上。在雲翔的前三部電影，《無野之城》、《永久居留》和《安非他命》，都有類似的性向猶疑情節。只是《無野之城》的主心骨還是放在了勵志部分，同性是很小的一塊。

△《安非他命》

《永久居留》和《安非他命》的情愛戲份，可能就有點多到讓人懷疑：自己到底在看電影，還是小電影？這個風格在雲翔後續的作品裡，更加發揚光大。《永久居留》是雲翔作品裡到目前為止評價最好的一部，片名也很像是一種對於感情的期望，期望對方可以永久居留，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也是人對於自身的一種期望，可以永久居留在某個適宜的狀態之中。《安非他命》正好和《永久居留》可以對應起來，安非他命是讓人精神亢奮的藥物，代表一種極其不穩定的狀態。這種不穩定，可能才比較相近現代社會男同志的生活狀況。

 

兩部電影的主要劇情，都是gay要掰彎一個直男。相比《無野之城》的自我懷疑，反倒是已經篤定了自己的身份，接下來要做的就是追求愛情。把直男作為追求對象，其實是一個很有趣的命題。一方面來說，當然就是「天下大同」的寄望，如果直能夠隨意彎，可以讓gay更有一種社會認同感。但從另一個方面來看，消除了直彎某種程度的絕對界限，也就讓性向這件事沒有意義了，每個人性取向都是流動的，世界還是單一化的。

所以在最後，《永久居留》和《安非他命》的感情，都算是失敗的。到了《愛很爛》和《遊》，雲翔試圖營造一個更宏大的世界觀念，《愛很爛》是都市內的人物群像，而《遊》擴張到了世界各地。這兩個群戲電影，不像《永久居留》和《安非他命》一樣停留在對同性情感的探討，而是任何一種人類情感模式，包括親情。但是，毫不意外，兩部片子的看點，仍然是無限尺度的男色。

《愛很爛》中找來知名裸模，出演兩段最具情色誘惑的橋段，浴室情慾和裸模作畫。《遊》裡面也有同志天菜男模和gay圈名媛，前者藏著掖著似露不露，後者則讓全世界看到他只是一隻小家雀。雖然試圖構造一種宏觀的世界情慾網絡，但是雲翔始終局限在自己的同志身份中，沒有辦法逃脫一種對於男體窺私的敘事心態。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雲翔又拍了「文藝復興」式的《同流合烏》：一個教授試圖造出一個古希臘式的烏託邦，男男女女如同生活在伊甸園一般，愛是自由的，性也是自由的，再度消除性向的界限。看上去雲翔又回到了原來的命題，其實他是在營造另一個理想世界。在情愛尺度上，也超乎了過往，開頭的sm戲份，還有野戰、自慰、群p，大概能拍的，都嘗試了一遍。不過聽說雲翔新作《三十而立》又再度突破了自己的尺度，這部電影去年暑期在臺灣上映，目前大陸還沒有辦法看到。

除了窺私男體外，雲翔還有另一個典型的同性戀特質——自戀，他甚至和自己的男主演一起拍攝了一套裸體寫真，主題就是《永久居留》。在雲翔之前，有兩個前輩，也是很擅長同性情慾的戲碼，楊凡和關錦鵬。

楊凡對於美的追求，有一種極致的感覺。他拍《妖街皇后》、《美少年之戀》和《遊園驚夢》，包括一些非同志題材電影，都可以看出他在追求美——只是為了美，而忽略了電影的基礎敘事，以及很多其他部分。《妖街皇后》裡林偉亮的白內褲和突如其來的露點，《美少年之戀》裡吳彥祖、馮德倫和尹子維的纏綿，以及《遊園驚夢》裡吳彥祖著名的洗浴戲，也可以代表楊凡的窺私慾。只是他的欲望，是渴求見到男體之美。

關錦鵬的電影手法，更為現實一點。在《愈快樂愈墮落》和《藍宇》裡，雖然也有裸戲，反倒讓人沒有什麼情慾聯想。可能是因為裸露的人，實在不讓人有太多幻想空間吧！

香港同志電影的前路，當然沒有辦法押寶在雲翔身上，楊凡老了，關錦鵬北上了，最後剩下的，也就是雲翔帶來的男色盛宴。一部接一部，他覺得自己在展現男體的美，反而造出一個同性戀色情的誤區。但說白了，他在男色上的瘋狂，還是保留了「盡皆癲狂，盡皆過火」的港片本色。這是香港電影的原始驅動力使然下的結果，也是曾經浩浩蕩蕩的情色三級片歲月留下的最後餘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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