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菁丨隱居在終南山的璧人

2021-02-23 文心社

隱居在終南山的璧人

文丨李菁

—1—

隱居終南    心有蓮花



清晨,終南山被掩在一片雲霧中,氤氳山氣如流蘇,恍若與天相接,空氣中四處漫溢著洋槐花的清香。

她揭開薴麻門帘,站在院中梳著頭髮,在鳥雀的鳴叫聲中迅速地將黑髮編成了長長的麻花辮。

認識她的人都喚她如是,她是一個已近不惑之年的女人,可是初見她的人都會覺得她還似一個女童,天真喜樂,眼裡有一片清澈的湖泊。

她與丈夫梵山、小女兒子蘭一起隱居在終南山,他們的家坐落在翠華西岔半山腰上,是一個租來的院子。院子別致獨特,是她與丈夫初來時一起改造的。門是她親自砌的,牌匾是梵山撿回的木板,她找朋友題字塗鴉,寫上「如是醫庵」四個字。她精通中醫,時常有病人從遠方來此地看病。丈夫用廢棄的瓦片在院子裡鋪了一條小路,她在小路兩旁種了山丹丹、含羞草、海棠、紅豆杉、百日紅、石榴、玉簪、梅花。

平日飲食的蔬菜皆親手勞作所得,菜畦種有豆角、茄子、西紅柿、青菜……她喜歡在地裡勞作。她說,種地的時候彎著腰,向土地俯首,是對泥土與大地的尊重,她對大自然始終懷著一份敬畏之心。她還計劃著明年再種上向日葵,增加院子的光感。待花開的時候,每天都尋著太陽,那明晃晃的黃,帶著無限的愛與希望。

家門前有高大的柿子樹、核桃樹、杏樹,還有一些叫不出名來的野果樹。當果子成熟時,她總是小心翼翼地摘下,如獲至寶。野果並沒有城市中包裝完好的超市水果光鮮,但是更覺著有一種拙樸的可愛。院後是一大片茂盛竹林,睡在屋子裡,也可聽到風吹竹葉發出的簌簌的聲響。

天晴之日,她會與梵山在竹林間擇一處僻靜之地,鋪好草蓆,在上面擺上茶盞。她一遍遍地為丈夫續茶,有時倆人可以長時間一句話都不說,只是安靜地對坐,或閉目養神,或深情對視,寂靜裡唯有林中鳥雀在歡快地撲騰著翅膀。梵山高且清瘦,骨子裡有一種硬朗的氣魄,如同一棵庇護著她的大樹。

山路邊隨處可見大片飛蓬花,小小的花骨朵有一種豐盈的美。夕陽落去之時,她會戴著草帽去山路中採摘大束的飛蓬花,她逆著光站在花叢間,手腕上的碧玉泛著光澤。面對自然中的花束,她的眼中滿是歡喜,覺著人與自然萬物本是相融一體的。她將採回的白色飛蓬花插在家中的老陶罐裡。

這些老陶罐都是她從村裡一些老人家中收購回來的,那些被別人稱為「破缸」、「破罐子」、「破瓶子」、「爛搓板」的物件總會被她視若珍寶般地帶回家,旁人眼中不起眼的物件,總會在她的拾掇中重新煥發生命的光澤。

撿了塊椅子腿之類的木條,斑駁懷舊的色彩記錄著原先主人的生活與過往,她塗了個鴉,戳了個洞就做成了個香插。有一次巡山,她在泥土裡面刨出個青花碗,泥土洗盡,青花蘭顏,龜裂開片,美到驚豔。她對梵山說,山中撿到碗,預示著「終南有飯吃」。在如是眼中,萬物皆靈。那些老物件透著詩意和亙古的質感。

山中雨水多,很多時候,站在院中,身邊雲霧環繞,宛若仙境。一伸手,就能與雲相融。雨水撫平終南的褶皺,肌理紋路間潤澤惠珠,生機盎然。

家中的每個小屋都被她布置得滿是禪意,陶罐中插著自己從山中採摘的幹枝與野花,鋪桌的藍色印花粗布單從她出生一直伴隨到成年,螞蚱籠是初中時手工編的,陶瓷的小猴和小貓是幾歲時母親送的,那些搪瓷盤和酒杯也是曾經過節用的,還有母親婚嫁時留下的首飾盒,以及從路上撿回來的瓶瓶罐罐。這些物件帶著光陰的印記,讓她每每見著仿佛回到了舊日時光。她喜歡蓮,薴麻印花門帘上面用墨畫著蓮蓬與盛開的蓮花,院子起名「蓮畦」。《維摩經·佛國品》曰:「不著世間如蓮花,常善入於寂行。」此中自有一種冥冥之中既定的福果。

日常生活用的水是她與丈夫用水桶擔回來的山間清泉,用山泉衝泡幾片霍香或者薄荷,清冽可口。除了喝之外,他們還用這水洗漱,洗漱後的水用來洗衣服,洗完衣服再繼續用來清洗物件,用得小心翼翼,萬分珍惜。因長時間在山谷中靜觀涓涓山泉,她更加懂得每一滴水的來之不易。

她養了一隻狗,取名「藥童」。她在山野採藥的時候,藥童總會守護著她。採好的藥材放在竹籃裡,藥童就會用鋒利的牙齒咬住竹籃,一直跟隨著她。她便會對它發出讚嘆,好樣的,藥童丫頭。

—2—

山影幽蘭    空谷清音



她喜歡穿香雲紗的衣裳,一匹香雲紗的老布料,她珍藏了許多年,更顯出光陰的痕跡,她將這匹老布給裁縫,做了件披風,這披風寬大且長,又可當大擺裙。她穿著香雲紗的長裙在院中旋轉著,裙裾在青山的底子上飛揚著,如同飛舞在終南山裡的一隻蝴蝶。

夜深之時,山影幽蘭,空谷清音。有時在院中鋪張涼蓆,看繁星點點;有時搭個涼棚,聽蟬鳴蛙叫;要是遇上下雨天,她便早早入睡,枕草香清眠,細聽松花雨。心情好的時候,她會情不自禁地唱起秦腔,她唱《斷橋》,清亮婉轉的聲音繚繞在院裡,漸漸飄到山裡,直至更遠的地方。她的骨子裡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哀愁,仿佛前生就是站在斷橋上的夢裡人。而她的愁,只屬於黑夜,只屬於自己,從不願讓別人知道,包括她的梵山。

她從小喜歡文學,偏愛古樸的文字。風花雪月的故事,鄉愁、情愁,乃至古人的抑鬱都能引起她的共鳴,骨子裡的智慧與特質似是與生俱來的。人每一世都在做不同的自己,可能哪一世她就是一個真正抑鬱的人,只不過此世偶爾會在特定的環境中才顯露出來。

對於女兒子蘭,她願意帶領女兒在幼小之時就能感受真正的幸福,每時每刻,點點滴滴都是真實的存在,而不是走過場。讓女兒在這樣親近大自然的生活中逐漸形成自己的價值觀,懂得自己想要的和真正需要的是什麼,不是要活得聰明,而是要活得明白灑脫。當女兒慢慢懂一點事情的時候,這份生活會給她留下美好的童年回憶,會指導她的一生。

父母是最好的老師,自己在過什麼樣的日子,孩子都知道。

山中有許多隱居的師父,女兒差不多已熟識,她已知道什麼是供養,她知道敬重師父,有敬畏之心。帶著子蘭去供養師父的時候,子蘭跑得很快,孩子們的思維就是一張白紙,你教給她的東西她都記得住。

許多人都有一個願望:當自己老了,當自己有時間了會去做些什麼。她覺得這是自欺欺人的一句話,說這話的人都在說謊話,騙自己,也騙別人。她在想,她與丈夫都還年輕,能實現自己的理想,他們可以把積蓄拿出來,送給對方一件最珍貴的禮物——走向田園,幽棲林下。如是與梵山給自己定下目標,他們要在盛年之時完成他們這一輩子的夢想。為什麼不先去完成這個夢想呢?如果等到自己老了再完成,那真的就成了完成不了的夢了。

剛開始她是有私心的,她想讓他幫著自己完成心中的願望,過想要的生活,後來發現大自然誰都喜歡,丈夫喜歡,小孩喜歡,貓貓狗狗也喜歡。她一直相信,真正的勇氣,會感染親人。你知道你要什麼的時候,其實你已經在感染對方這個過程中。

在這裡,人會很舒暢,身體與心靈都能得到放鬆。沒什麼事的時候他們種種花、喝喝茶、看看書,與山中隱士談天說地,在禪修者身上一點一點學習佛法,看清這個世界,看清自己將來的出路。

以前她有很嚴重的耳鳴,甚至有一段時間,幾乎耳聾,她為此深感痛苦。來到終南山之後,她的耳鳴幾乎消失。滿山滴翠成天然屏障,心眼受到大自然的惠澤,漸漸變得清澈。幾個耳鳴的朋友來山裡之後有了同樣的效果,不用醫治,耳鳴自然消失,這就是大自然給人類的恩惠,這讓她對大山的眷戀更深了。

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夢想著有一個自己的院子,把日子過成詩,把生活過成藥引子。不需要車子、房子、珠寶,她只是想擁有一個世外桃源的院子。

而這個願望,她已然實現。

—3—

 

相濡以沫    彼此懂得



朋友來山中看她,被她戴著的一對耳環所吸引。

「耳環的吊墜是一對鈴鐺麼?」

「是的,這是用梵山送我的一對銀鈴做的耳環。上次他去鎮上買水泥,地攤淘的,沒有想到是老銀老工,個頭還大,是我最喜歡的物件。鈴鐺上有『對蝶』的圖案。有人願意花心思和時間送你禮物,是件很浪漫很幸福的事。印象中他送給我最珍貴的禮物就是你看到的這對銀鈴,他也曾給我送過貴重的禮物,金項鍊、金耳環、金鐲子、翡翠,但是我不喜歡那些。銀鈴雖廉價,但是因為我喜歡,所以在我心裡很珍貴。你知道嗎,以前像這種物件他是不會買給我的,他覺得沒有什麼價值,也不好看。他懂你的時候才會給你淘,這種懂得才是讓你最歡喜的。一個男人花心思了解一個女人是最珍貴的。」

「那你送給他最珍貴的禮物是什麼呢?」

「我送給他最好的禮物是成為他的精神支柱。對,就是這樣。我會更努力地做一些事情,讓他少些負擔,只願他想到我的時候會舒一口氣。我不執著,不貪戀,相互珍惜就可以。夫妻就是共同珍愛生活,相互扶持,不用說天荒地老,白頭偕老,因為這些是自然而然就來的事情。」

朋友問梵山,「你覺得如是什麼最吸引你?」

「她的心。因為我覺得兩個人一見面從眼神中就流露出一種心裡的默契,無需表達什麼語言,只是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對方在想什麼,想做什麼,想怎樣去生活。最初的時候兩個人在一塊兒只是為了生活,只是相互扶持,一點一點往前走。這種要求很簡單,能夠吸到一口新鮮的空氣,喝到一口乾淨的水,但是在當下卻很難做到,如今的社會太浮躁,所以我們放棄城市來到終南,過著簡簡單單的日子,治病、聊天、生活,一天又一天,愜意安然,日子就是這樣延續的。

曾經,我總是浮躁地問自己,你想要什麼?想去幹什麼?時間都去哪兒了?住在這裡後,需求簡單了,欲望也少了,衣食住行夠了就行。需要什麼買什麼,活得非常真實。這裡生活很接地氣,可以很直接地跟老百姓交流。水缸在一些人眼裡是垃圾,但是我們會覺得它值錢。因為兩代人傳下來的水缸,它具有歷史價值,見證了整個家庭的來路,價值在於它的歷史,人一生最有價值的其實就是經歷。」

因為有相同的人生觀與價值觀,他們一起來終南山築夢。

如是跟梵山認識是在印名片的店裡。她跟他愛情的開始,就是一瞬間,彼此相見,冥冥之中有深情。認識沒幾天,梵山就拿著戶口本對如是說,這是我的戶口本,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就可以結婚了。

他說,我不管你是什麼樣的人,我只相信我眼前看到的。

他不是最優秀的,也不是最富有的,但是他有勇氣,願意為她負責,哪怕相識是如此短暫。他的寬容與責任感註定了他們婚後的生活是互相理解的。

其實在他們結合之前,各自都有過一段失敗的婚姻,正因為在愛裡受過傷,所以更加懂得如何與對方相處,如何將餘生最好的愛都給予對方。

今年女兒七歲,如是與梵山已相愛八年,剛過了七年之癢,在如是的心裡更多的是像兄長一樣。他比她大幾歲,是一個非常大氣又不缺乏細膩的男人,他支持她的事業,幫助實現她的夢想,在生活上給予她無微不至的愛。家中的電、水、燈和打孔,諸如此類生活中的細枝末節都是他來做。她想掛帘子,他就會來幫她一起完成。她想種花,他就找來花種子一起種……夫妻倆人能夠修到這種狀態實在很難得。

如是出遠門,去外面給人看病,夜不歸宿,梵山從不會打電話,對她,他是信任的。她想買什麼東西,買那些能用的不能用的,有價值的沒有價值的,他從來都不會有怨言。倒是梵山有時候買東西,如是會責怪,所以很多時候如是反倒覺得自己的修為還不夠。就像對於他喝茶的事情,梵山喜歡喝濃茶,每次他喝茶時,她都想說他,但是每次都欲言又止。這就是一種關愛,如果說他,他就會生了煩惱心了。

如是跟梵山說:「我這輩子要的成功,不是看你多有錢,開什麼樣的車,多有權勢,有多大功名。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不吵架,相濡以沫,互相理解,互相包容,每時每刻都沒有煩惱心。我覺得我們能做到這一點已經很珍貴了,即便我們一起出去要飯我也很開心。」

他們也會鬧矛盾,會爭吵,但是他們更懂得彼此理解,相互忍讓。在山中,如是不管做什麼,他總是在她身邊,從不會走遠,更不會獨自離開。

他說:「這輩子沒能力摘天上的星星給她了,但是他可以努力種花耕地,每天送終南山的棉花糖雲兒給她。」

—4—

一劑藥引    懸壺濟世



「如是醫庵」有一間治療室,室內有兩張羅漢床,這間小屋被她打整得很有禪意,她不想那些來這兒治病的人覺得自己是病人。讓來者覺得自己是一個很正常的人,在她看來那是對治療者的一種尊重。

她隨善結緣,祛人病痛。診治費用不提,患者隨緣。

有多家醫院高薪聘請她去當主治中醫,也有投資商願意為她在城裡開一家醫館,可是她都拒絕了。她甘願歸隱田園,做一個隱於山野的良醫。

她給出家人看病是免費的,不求任何回報。她遇到的,或者是聽師父講的,他們徒弟說的,如是都會隨緣供養。因為住的條件不好,所以住山的師父風溼多,如是用自己的醫術供養他們。

還有一種人是現役軍人,從士兵到將軍,她都免費。她有軍人情結,這情結源於她的父親。她父親曾當過兵,復原回來後給她帶了很多部隊的東西,經常給她說部隊的那些事,受父親的影響,她的骨子裡有著軍人的剛毅。其實她也想當兵,因為其它原因,沒能實現這個心願。在她看來,沒當成兵,都是命中注定的。但是成年後,朋友、知己中,軍人比較多。

如是在醫庵還會教那些家裡有重病的家屬一些醫術,一來是為了及時減輕病人的痛苦,二來是因為她知道自家的藥好,再加上治病的心法,很容易掌握。如是深知他們日子過得苦,通常,藥也是免費提供給他們。學了醫術,他們除了治療自己家人外,還可以幫助其他需要幫助的人,也可以給他們帶來一定的收入。何樂而不為?她知道類似於尿毒症這樣的病每天要透析,要專人護理,患者的家人在物質和精神上受著雙重煎熬。

她對一個前來治療的朋友說自己父親就是尿毒症,她知道人是有輪迴的,每個人天生的智慧、福德,都是累世的,人患上重大的疾病也是累世的。

醫者本身的修為和生活方式應是一劑上上藥引。

懸壺濟世萬萬千,世間疾痛千千萬。



—5—


慈悲布施    發心供養



她時常去深山之中,用自己的醫術供養修行的師父。

一日,她夢見了慈悲的通靈師父,師父被病魔纏身,異常痛苦。在夢中,她止不住地掉眼淚,她心疼師父。

次日一大早,她背起醫箱,讓梵山陪著她走上了去往南五臺的山路,她與梵山說起昨晚的夢,眼中依然有淚。走了很長的路,他們又累又渴,背包裡都是帶給師父的日常生活所需,裡面還有一袋新鮮的油桃,是她前日從樹上摘下的,大而鮮。他們再餓再渴,也捨不得吃這些食物,一心想著要供養給師父。她記得一位師兄說過,供養住山修行的師父大有意義,是清修的傳承。

微妙玄通之境出現在崎嶇後的坦途,人心叵測之窘出現在分道時的初衷。一路上,空谷寂寂,鳥雀啾啾,清風習習,山路彎彎。喘息時總有路石,這是他們的福報。

路途中偶遇一位疼痛難忍的居士,隨緣布施,停下來治療居士的肩肘,居士的狗被獵槍打傷,她又去找那條狗,為受傷的狗治療。

他們到南五臺的時候迷了路,幸虧遇見一位好心的修行者,幫著他們一起找到了師父修行的「清淨洞」。那是一個在懸崖絕壁之中砌出來的小石房子。洞口有晏坐磐石,曬經平臺,洞門在隱蔽之處。

輕聲敲門。師父開了門,如是望向師父,師父的眼中有著溫和堅定的光。在師父的眼神中,她仿佛在那一瞬間就找到了「歸家」的路。

一進去便飢腸轆轆,通靈師父給他們下了掛麵,他們就在清淨洞裡吃了碗麵條。

師父的病真的又復發了,身上出了許多帶狀病毒,它是潛藏在皮膚下的一種病毒,非常疼。她用自家的藥給他拔毒,希望可以拔除他背部淤積的毒素,治完之後有一半見好轉,她把藥留下來供養他。

因為發心供養,與師父結的緣份更深了,師父給他們講很多真正修行意義的佛法。師父帶如是與梵山去了山頂,眼前是人間絕景,青山連綿,海嶽清嵐,群峰之間的流雲宛若驚鴻。師父還帶著他們進了大茅篷小茅篷,比丘尼師父都在那兒修行,那些地方遊人是進不去的。她特別感動,感動到一瞬間就流下淚來。

師父特別慈悲,那種慈悲是讓一個壞人遇見他就能馬上變好。師父長年吃素,身體修得特別香,他的那種香不是點香的檀香,而是山上修出來的香,會讓聞者清淨。除了通靈師父有這種體香,她還曾在比丘尼師父身上聞到過相同的清香之氣,這位師父在山上住了十三年,屋內一塵不染,進去之後就有那種香味。因為她經常做藥,嗅覺靈敏。

在清淨洞中,有蚊子叮她,她按捺不住,一遍遍驅趕圍繞在她身邊的蚊子。師父說,蚊子咬你,是因為你吃得太雜了,身體會散發出一種臭味,所以蚊子喜歡你。蟲子不叮咬我們,因為我們在山中打坐修行,一念清淨,歸於虛空,不在輪迴裡打轉。

晚上師父又留他們,要給他們加法,但是她婉言謝絕了,因為家中還有年幼的女兒子蘭需要他們回去照看。

回到家中已是深夜,女兒子蘭已熟睡。那天很累,但是她很高興,因為她對佛法有了更深層次的認識。路沒有白走的,人沒有白見的,緣份也沒有白白遇到的,都是應該的,都是註定的。

兩周後,師兄到醫庵,給如是帶來了通靈師父的消息,上次的藥很管用,感謝如是兩周前的發心治療。

日出進山,日落出山。師兄帶著如是在山中跋涉,給了她方向、力量、信心和內心的殊勝。他戰勝腿疾,一步也沒落下,都是佛菩薩的加持。數個小時之後,他們終於來到了清淨洞。

如是檢查了師父背部皮膚,看到皮瘡已經開始結痂變暗了,心中喜悅。師父說,這幾天總是癢得很。如是知道師父很快就會痊癒了,癢是經絡開始通了。

檢查完身體,師兄把身上的所有東西,包括藥品、水杯、錢、打火機、衣服、帽子等只要能留下的的統統留下,都供養給了通靈師父。這一舉動令她感到吃驚和慚愧。這才是供養心的到位,全心全意。

緊接著師父邀請他們倆觀看茅篷外的風水,又展示了未來的規劃藍圖,此處曾是迦色佛的道場。這是一個九瓣蓮花峰合圍的風水寶地,面東靠西,宛如一尊沙發,安放在天地之間,而沙發的正中就是寺院主殿的舊址。師父預言,未來將有有緣人在此發心興建寺廟。

山裡師父們的清修日子,在凡人看來是異常艱難,不可思議。他們有山中村民供養,自己也會栽菜,生活清淡、質樸。在他們看來山中的一切都是物華天寶,應有盡有。「大道至簡」,他們靜守在終南山與天相接處,「與天地同呼吸,與日月共光輝」。

很多見過她的師父都很信任她,不會問她的來歷,不會問她的醫術,他們就是在短暫的交談過程中相信她。這些終南隱士信仰佛教或道教,不管他們真正的修為是什麼,她敬仰他們,稱呼他們師父。他們為了心中的修行,一念清淨,追求更高潔的智慧,他們是真正積極的人,而不是世人所說的看破紅塵。能穿上那身衣服已經讓她非常敬佩了,她沒有太多的金錢供養這些師父,但是她有自己的醫術隨緣施之,如果遇到了她就去供養他們,不刻意為了供養而去供養。

如是放下世俗包袱,背上醫箱供養,為虔誠的僧侶袪除風溼疼痛。在日升月落時站在高高的山嶺上為心中敬仰之人祈福。任陽光曬黑她的臉龐,任風霜挽結她的長髮。

—6—

 

返璞歸真    渡人渡己



對於如是來說,在這個院子裡最快樂的時候就是喝茶、聊天,像詩一樣地生活。最有成就感的時候是給病人治病,病人疾病減輕,歡喜高興,她也感到欣慰。許多朋友對她的歸園生活感到好奇,時常會有人來此看她,她並不覺得被打擾,因為有些東西是擋不住的,如果有更多的人能起恭敬心來到這兒,看到這種生活狀態,能帶給他們啟迪,也是一種醫治。

她願在這兒醫治病人,減輕他人疼痛,她跟梵山每天的勞作就是想將這樣的生活過成藥引子,去醫治更多的人。

世人總以為這種歸園式的生活是寫在古書中的,與現代人的生活相悖甚遠。殊不知,這樣與山野、土地、內心相親近的時日,才是真正接地氣的生活。他們樂在其中,質樸無華,對這個世界升起更多的美好情懷。

大伙兒都好奇,他們在終南山隱居,靠什麼來維持生活。有人將這個問題說給她聽,她回答,在這裡生活花的最大的成本並不是金錢,而是時間。

如是與梵山最初也嚮往城市生活,但是當他們得到以後,才發現一切遠不是自己想的那樣。生活在嘈雜喧鬧和燈紅酒綠的城市當中,整天帶著虛假的面具為了生活奔波,第二天又是這樣去重複,身體一天天垮掉。他們想給孩子創造更優越、寬鬆的環境,但是在城市生活多年後才發現做到這點太難。慶幸的是,今天他們終於做到了。其實只是一念之間的事情,真正決心去做的時候並不難。終南山如此好山好水,一花一草,一茶一飯,一粥一菜,這返璞歸真的日子,任誰都心生歡喜。

每個人都嚮往這種生活,卻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去踐行。

一切皆是天意。

她今生的理想是,在這個地方,過好他們的生活。她還要養一隻貓,貓貓、狗狗、女兒、山泉、星星、月亮、竹林、小溪、果樹、她栽的這些花、草,他養的金魚,每時每刻跟他們生活在一起,人與自然,生命與生命,和諧相處,其樂融融,這就是他們所追求的返璞歸真的生活。

把這種生活身體力行地延續下去,做一個歸園式的醫生。

隱於山野幽處,與最親近的人交談,做隨心歡喜的事情,吃自然饋贈的食物,清心寡欲,整個人會像青山之中的翠竹一般,通透碧綠,素簡靜潔。她的整個內心世界,包括行為,會帶給她的患者、她的朋友內心的醫治。

這種理想生活必須要付出,跟汗水交融在一起。他們自給自足,春種秋收,有茶喝茶,沒茶飲泉。他們自己做飯,一碗素麵,兩個饃片,三五葉菜。他們無時無刻不在清掃落花雜塵,擦洗茶臺桌椅。

早上擺弄花草,晚上收拾臺面,雅致的生活情調映入眼帘,為的是有緣的朋友進門後感動的瞬間。他們不是隱士,只是酷愛終南的紅塵散客。

梵山曾想過在山裡僱一個保姆,負責打掃衛生,做早、中、晚飯。這樣她會很輕鬆,就可以坐在這兒風花雪月了。可是她不同意,她說,那樣會少了許多親力親為的樂趣。勞動,佔用了她大量珍貴的休息和修行的時間。她在這裡幹活,從早忙到晚,很累,但她從不言。這些紛雜的瑣事會讓人心生煩惱,能不能在這瑣碎的事情中把煩惱心壓在心裡,這不屬於清修也不屬於苦修,是做人階段的修行。

做這些在很多人眼裡很沒有價值的事情,其實是真正修自己內心,是真正的價值。她知道,人不能太超脫,需渡人渡自己。在任何時候都不要急,不要躁,修自己。

山中的日子不是與世隔絕,他們同樣需要生活,只是這生活慢了很多,曾經是江湖策馬,現在是天涯看花。

此刻的終南山青翠如滴,大團的白雲厚實柔軟,如同愛人的擁抱。

有病人來找她治病,她剛好在菜畦勞作。

梵山遠遠地喚著她,如是,如是。

聲音漫溢到整個山澗。

鳥雀撲閃著翅膀鳴叫著,伴著梵山的呼喚聲,飛向了更遠的地方。

禪房靜幽,空谷鳥鳴。

戴著草帽的女人歡喜地應答著,她的右手挽著裝滿青菜的竹籃,左手捧著一大束野花,向著有光的地方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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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現在,也仍有那麼一群人,選擇隱居終南山,把燈紅酒綠化作松濤白雲。終南山的隱居傳統,從隋唐以來就從未斷絕。二十年前,這裡就住著幾百位隱士,據說現在已經增長到了五千多人,而侯大師便是其中的一員。有「終南山第一隱士」稱號的侯大師,已經在終南山隱居30多年,每天都是清水白菜,現如今的他已經不被親人所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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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漢書》裡是這樣講隱士的:「或隱居以求其志,或曲避以全其道,或靜己以鎮其躁,或去危以圖其安,或垢俗以動其概,或疵物以激其清。」而隱士們最嚮往和青睞的地方,便是「修行聖地」終南山了。終南山裡的隱士傳統,至少已經延續了三千年了,但是隱士有幾種:道教隱士、佛教隱士和知識分子隱士。
  • 張至順:隱居終南山70年,預言自己仙逝日,被稱為「陸地神仙」
    從古至今,無數名人大家都對於隱居生活十分嚮往,隱居可以遠離世俗的喧囂,同時也可以靜下心來好好思考人生。不過在面對世俗的誘惑時,真正能做到虛懷若谷的人少之又少。學完醫之後,張至順就來到了終南山,在那裡他隱居了70年之久。在終南山期間,他潛心研究道學。真正的道人是孤獨的,他隱居山上,和張真人在群山之中,褪去塵世的外衣,尋求初心。
  • 終南山,每年都有上萬人前來隱居,隱居者一天只吃一頓素餐
    相信對於很多人來說,對於那些古人在遇到了一些事情的挫折之後,選擇隱居早已經是見怪不怪的事情了,但是對於那些古人他們到底去了哪裡隱居很多人都並不知道,可是我下面要給大家介紹的這個地方,就有很多的人選擇隱居避世,最好的去處就是終南山。
  • 「陸地神仙」張至順:隱居終南山70年,曾預言自己仙逝日期
    道教一直以來是很多文人雅士所追捧的,因為道教講究的隱居生活。在深山中獨自承受孤單跟寂寞,從自然中去感悟簡單的生活,甚至在寂靜中去靜下來,認真地思考生命的真諦,這才是道教的精髓。安靜能夠使人思考,也能讓我們對內心深處的疑惑精心一次了解,這就是人們在面對疾苦的時候,從來都是冷靜的原因。
  • 「陸地神仙」張至順:隱居終南山長達70年,104歲羽化登仙
    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都市的嘈雜讓越來越多的人選擇遠離,回歸最真實最淳樸的自然。有一位104歲"陸地神仙"張至順選擇隱居終南山長達70年,一生所學全部用來造福百姓。 潛心修煉,以自身微薄之力為國家祈願 此後,他在終南山上隱居修煉,一待就是七十年之久。
  • 終南山「隱士」多達上萬,是真的看破紅塵,還是譁眾取寵?
    受到玄學思想的影響,有很多人都具備著「隱士情結」。希望能夠像陶淵明,劉伶一般沉飲頌酒,悠然見南山,超脫於塵世之外。 到了現代,人們對於隱居的生活其實更加嚮往。古時候的百姓雖然嚮往隱居,但是畢竟還沒擺脫衣食溫飽的限制,戰亂,疫病,莊稼,賦稅都是人們肩頭擺脫不了的負擔。
  • 4000元盤下終南山小院20年,隱居7年,他還要搬到更深的山中去
    畢業於西安美術學院油畫系的他,靠《2014借山而居》一文走紅網絡,引發千萬人追捧,數百家媒體報導,10億次瀏覽閱讀。他在終南山下村子租下一間院子,取名沐暄堂,過上他人眼中世外桃源般的生活。總有人問張二冬什麼時候下山?以為他也就是隱居個一年半載,體驗下生活就回來了。誰知,這一晃,如今他已上山7年。這七年來,二冬鮮少下山,一個月支出也就五六百元。
  • 對許多人隱居終南山有什麼看法?贊同或者反對,請說出觀點?
    我尊重每個人的人生選擇,只要它是合法的。隱居終南山也是一種活法,沒有什麼對與錯之分。順治皇帝拋棄帝位也要出家(電視裡說的),是對是錯?人生不易,或許我們經歷了生活的坎坷,才能真心領悟到「出家人」的那種看破紅塵,無欲無求,遠離塵世的人生境界有多麼「崇高」!我們東晉時期偉大詩人陶淵明,性格耿直,清明廉潔,他看不慣官場的黑暗,不願為三鬥米而折腰,最終辭官歸隱山林,過上了自由自在的農耕生活,並為此寫下了著名的《飲酒.其五》詩: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
  • 又一個辭職去深山「隱居」的姑娘,回來了!
    必須承認,不管是隱居還是回歸田園,都不是一件壞事,追求歲月靜好也是人生的一種選擇,只是大多數人的離開,卻是建立在「隱居可解百憂」的思想上。創業失敗,戀情受挫,工作壓力大,心情煩躁.....所有的糟心事,好像逃進深山田野,便可煙消雲散,原地頓悟。是不管不顧的一時興起,是未曾經歷過的突發奇想。01隱居之前,我們先來談談錢。
  • 婚姻樹洞:老公百萬投資失敗,打算去終南山過男耕女織的隱居生活
    當時我並不同意做這個投資,覺得人至中年求穩最重要,不希望這樣四處折騰些沒把握的事,但他堅信那裡房價有升值空間。衝動買房後,才發現那個地方經濟不發達,特別不好出租,租金1500元,現在兩年過去那兒的房子單價還不到8千,還特別不好賣,由於只付了首付款,所以算上貸款利息什麼的現在已經直接血虧40%。
  • 貧道此生清寒,不過在終南山上有套房
    終南山的修行人。圖/比爾·波特「終南山租金猛漲,3000修行人士不堪重負,很多人已經下山回家。」最近,一篇標題為《那個辭職隱居終南山的姑娘,付不起房租又回來了》刷爆了朋友圈。終南山上的修行者,懷揣一顆不為五鬥米折腰的修仙之心,卻被房租逼得重新墮入凡塵......原來,俗世阿堵才是修仙路上要渡的第一大劫。
  • 5萬假道士橫行終南山,工作人員無奈漲房租,反倒逼走真道士
    說到隱居,從古至今去深山野林隱居的例子不在少數。古有陶淵明南山下採菊,鋤禾種地,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今有李子柒居於鄉野,養花種地,過著怡然自得的生活。 他們選擇隱居的原因大多是想要躲避凡塵世俗,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不被外界困擾。
  • 山中歲月容易過:古人與現代人的隱居
    也許是厭倦塵世爾虞我詐的政治鬥爭,或許是迫於種種的身不由己,有些人便會選擇投入山林的懷抱,與明月清風為伴,邀鳥獸蟲魚為友,讓心靈獲得返璞歸真的自由寧靜。哲學上說,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即便山林再美,能夠真正拋下名與利,棲居山間的人又有多少呢。
  • 昔日「隱居聖地」,如今充滿商業化,實在令人惋惜!
    當今社會,許多人在工作和生活壓力很大的時候,都會選擇找個安靜的地方休息和放鬆。但許多人並不能完全地回歸自然,畢竟現實社會的束縛太多,無法脫離正常的生活軌道。不過,今天我們要談一談隱秘的聖地。這裡坐落於陝西省秦嶺的終南山上。由於是道教的發源地,常年雲霧繚繞,成了許多門派隱居的首選。隨後,越來越多的人來到了這裡,終南山也越來越出名了。還有,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