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木蘭》:挪用東方故事的西式女性主義表達

2020-10-16 四川在線

□蔣峰

作為一部好萊塢瞄準東方題材的重量級大片,映前備受期待的迪士尼公司2020年出品的電影《花木蘭》,映後卻表現平平。

在東方語境中,花木蘭作為中國家喻戶曉的歷史傳奇人物,其替父從軍、徵戰沙場、載譽而歸、卸甲盡孝的故事,彰顯出人物的忠孝和勇敢。不同藝術形式的傳統文本,均意在借女子「弱」的審美意象,來凸顯人的內在精神的崇高和自身潛能的巨大,從而激勵更多的人效仿隨行。然西方語境似更看重花木蘭女性意識的覺醒,故而這部迪士尼版的《花木蘭》,便講述天生具有強大「元氣」卻只能自我壓抑的花木蘭,通過替父從軍的契機,於嚴酷慘烈的戰爭中激發出本真的生命意識,繼而實現自我解放與救贖。換句話說,該片在主題立意上更傾向於對西方文化中常見的自我個體生命意識的抒寫。

其實,花木蘭的女性身份恰與西方文化中較為注重女性主義表達的創作習慣相吻合。該片在真人化改編中格外強調對女性主義的深刻指涉,尤其是巫女(鞏俐飾)一角的增設,更顯此內涵。片中,巫女法力強大,幫助柔然統帥攻城破寨,誘捕北魏皇帝。其本為北魏子民,之所以背叛投敵,乃是其與生俱來的強大「元氣」,不為世人認可,並被妖魔化後驅逐出境,四處顛沛流離,因對北魏的憤恨走入極端。但在兩軍對戰的一場戲中,女巫抓住孤軍深入的花木蘭時,並未置其死地,無疑又暴露出其並非弒殺成性的柔弱一面,也顯示出其對同為女性的花木蘭抱有極大的同情心。因為,花木蘭的身上也映照出巫女自己的影子;在花木蘭困於隱藏在虛假身份中無法展現真正自我時,她便勸說花木蘭尋回真實自我以發揮強大潛能。

但另一方面,巫女對女性命運的悲觀看法又與堅毅展現自我潛能的花木蘭不一樣。當她掀起反叛大旗,且計謀得逞,端坐皇位之上時,卻看到花木蘭被委以重任、率軍救主,其偏頗的執念瞬間瓦解。最終,她在花木蘭遭遇危險時毅然用生命拯救這個沒有重蹈自己覆轍的女孩,進而與社會達成和解,也救贖了自己背叛祖國的罪行。

影片著力刻畫花木蘭、巫女兩位女性角色:花木蘭作為一個深受性別壓制的不凡女孩,其利用自己的忠勇睿智和超越男性的表現,贏得社會對女性的尊重;巫女作為一個不被世人接受的女性,其渴望借強力的報復以實現對他人的懲戒以喚醒世俗的無知。顯然,這較為契合女性主義電影慣常表達:通過擺脫女性作為男性附屬物和視覺快感對象,展現出女性的主觀能動性和創造潛能,繼而再現女性的銀幕創造力和主導力。

迪士尼版的《花木蘭》亦讓人看到好萊塢電影對中國題材的把握,自覺不自覺地帶有一種有意挪用卻無意求真的創作成見。影片將花木蘭與眾不同、強於男兒的生命特徵,歸於身體內在的「元氣」。實事求是地說,「氣」確在中國人的生命哲學中佔有重要的地位,如莊子的「人之生,氣之聚也」(「氣」作為一種生命特質,能運化萬物)。但《花木蘭》一片中同樣具備強大「氣」的巫女,竟能利用「氣」隨意地變換身形,人鷹不分且多寡互成,便有隨意編造的魔幻之嫌。不過,對「氣」的妖魔化呈現,畢竟能從感官上給西方人帶來驚奇的觀影體驗。再者,從史實上看,南北朝時期北魏的花木蘭是不可能住在中國南方的筒子樓建築中的。但對西方的創作者而言,這似乎不太重要,重要的是筒子樓的建築更符合西方人對中國人大家族生活觀念的想像。

概言之,迪士尼版的《花木蘭》並未完成中國人對傳統花木蘭題材的心理期待。實際上,在當代國人的審美意識中,各類國產古裝片中令人眼花繚亂、高超精湛的武打技巧和氣勢恢宏、壯烈悲慘的戰爭風貌,以及逼入絕境又能力挽狂瀾的人物精神意志等,都是不可或缺的。而在武打技巧、戰爭風貌、精神意志等各方面都淺嘗輒止並追求一種「輕量化」意象表達的《花木蘭》,自然難以引起觀影群體的心靈振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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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木蘭姓花這事兒至今可考的是明朝萬曆年間徐文長雜劇作品《四聲猿傳奇》,收錄了《雌木蘭替父從軍》的故事,這個故事為後世留下了一些模板,比如木蘭姓「花」,父親名為花弧。到了清代,則有了張紹賢所作大部頭的四十六回小說《北魏奇史閨孝烈傳》。至此,一個我們普遍接受的認知形成,也即,木蘭姓花,且是北魏人,對抗的是柔然。
  • 《花木蘭》:當替父從軍的孝女變成了女權主義鬥士
    經過好萊塢的精心加工和包裝之後,動畫片版花木蘭,被塑造成了一個具有美國個人英雄主義主流價值觀的女性形象,在經歷了自我認同危機後,最終實現了個人價值,獲得了成長。而真人版《花木蘭》又在動畫片的基礎上,進行了與時俱進的改動。比如,花木蘭不僅僅是個人主義英雄,她也是一個女權主義的鬥士,充分張揚著女性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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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電影《花木蘭》一次文不對題的文化挪用
    雖然真人版《花木蘭》改編自動畫版的《花木蘭》,但從根子上說,影片還是來自於中國的「木蘭傳說」這個大IP,可惜的是,真人版《花木蘭》對「木蘭傳說」從細節到文化內涵進行了戲說,是一次文不對題的文化挪用。被戲說的細節有人說,《花木蘭》這部電影是中國定製片。
  • 電影《花木蘭》一次文不對題的文化挪用
    電影《花木蘭》9月11日上映,因為有「花木蘭」這個明顯屬於中國文化的大IP,以及劉亦菲、甄子丹、李連杰和鞏俐等華人演員擔當主演,這部電影還是非常受期待的。雖然真人版《花木蘭》改編自動畫版的《花木蘭》,但從根子上說,影片還是來自於中國的「木蘭傳說」這個大IP,可惜的是,真人版《花木蘭》對「木蘭傳說」從細節到文化內涵進行了戲說,是一次文不對題的文化挪用。
  • 西方的《花木蘭》不懂東方,從歷史角度深入解讀花木蘭的故事
    藝術雖然難免虛構,但只有從生活中抽象出更高的真實,才會產生藝術的感染力,花木蘭的故事最早出自於北朝樂府詩《木蘭辭》,下面就從「原著」中去解讀這個故事的精華之所在。,然而在花木蘭的故事中,男尊女卑,綱常名教,甚至傳統故事中必不可少的善惡對抗、利義抉擇、纏綿愛情全都被拋在了一邊,所描繪的就是一個女性的傳奇,所要突顯的就是人性的魅力。
  • 西方的《花木蘭》不懂東方,從歷史角度深入解讀花木蘭的故事
    電影《花木蘭》中認為女人當兵是給家族丟臉的事情,以此來證明東方社會對於女性的人性壓抑,後來覺得這個理由似乎不太充分,便又給她增加了女巫這種被排斥的身份,而事實上花木蘭從軍是冒著生命危險去打仗的,即使過程中被發現,其受到敬佩被遣返的可能性的也比被處罰大一些。
  • 《花木蘭》這次真的難了
    很顯然,真人版《花木蘭》確實是一次略顯尷尬的文化挪用。這張「對鏡貼花黃」的劇照自電影《花木蘭》預告片發布之初,就引來全網群嘲,還被網友做成了眾多表情包。也有博主指出,此妝容偏唐代,與木蘭辭的背景時代不符。
  • 《花木蘭》:女性主義的失敗之作
    CCTV 6 電影頻道上看的由趙薇和陳坤主演的《花木蘭》(2009)。總之,沒有符合當時歷史背景和因素,將各種東方元素,例如燈籠、土樓、鳳凰、太極等雜糅在一起,並展現在一個歷史時期之中,這顯然不是一個「研究了很多資料」之後的一種合理的結果和態度。3. 失敗的女性英雄主義在迪士尼動畫中,公主基本上都反映了獨特的女性英雄主義。
  • 當《花木蘭》成為異域故事 | 中國的女性,美國的英雄
    >>>略顯糟糕的妝容、不符合歷史的服道化、中國故事的英文配音、將「氣」作為方法,口碑兩極分化的《花木蘭》似乎再也不能不能像原版一樣講好一個中國故事。評論雖有些武斷的個人色彩,但不能否認《花木蘭》蘊含的美式電影基本語法已然不能復刻「超級英雄閃耀世界」的票房奇蹟,觀眾的口味大多類似,他們似乎失去了勇武的公主,換來的只是努力嫵媚卻又突然變身的女性主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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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故事、西方內核、現代主題,思想雜糅的後果是情節的不合邏輯。電影想要表達的太多,而故事卻無法撐起宏大的主題立意。抒情與情感表達,一直為中國傳統故事所重視,動畫版做到情感維度的充分挖掘。花木蘭性格鮮明,情感充沛,動畫版對其親情線、愛情線和友情線做了均衡展現,人物塑造立體。
  • 2億巨製《花木蘭》成爛片?評分低至3.9...
    迪士尼拍的是中國故事,而不是中國電影。這是從西方的視角出發,用西式的思維去努力學習和了解中國文化的體現。在《花木蘭》中迪士尼小心翼翼、試圖在東西方文化之間作出平衡;而「新方式」,卻是在強調傳統「忠孝」的同時,又迎合當代社會對女性議題的敏感。這樣的表達註定是自我拉扯而撕裂的。
  • 劉亦菲主演《花木蘭》:美版《楚喬傳》or東方「神奇女俠」?
    無論如何,《花木蘭》花落劉亦菲,也讓之前「白人花木蘭」的擔憂隨之消弭。在此之前,國外社交網站上有人請願別讓白種人來演花木蘭。請願書中這樣寫道:「現在白種人霸佔商業大片的趨勢,絕對不能在《花木蘭》中出現。」兩天就獲得三萬人的聯名支持。請願者的憂慮主要來源於夢工廠讓斯嘉麗·詹森主演《攻殼機動隊》。
  • 這是被西方誤讀的《花木蘭》,恐難贏得中國觀眾的青睞
    千百年來,花木蘭傳奇被廣為傳唱。《木蘭辭》塑造了一個不朽的女性形象,她既是矯健的勇士又是機敏嬌美的女兒,忠君愛國也熱愛親人,不慕高官厚祿而熱愛和平自由的生活。花木蘭具備了英雄品格與女性特點。《木蘭辭》之後,花木蘭的形象歷經多種藝術形式的改編與再造。
  • 迪士尼真人電影《花木蘭》:它是不是一個中國故事?
    而對於片中的文化挪用現象,即在沒有真正理解的情況下挪用其他文化中的符號特徵這個問題,《劉亦菲的〈花木蘭〉,憑什麼拿下全世界?》一文的作者許北鬥認為,儘管跨文化交流中存在著偏差和誤讀,但文化挪用未必是壞事。事實上,符號的挪用有利於文化的傳播與記憶,例如日本的壽司與和服,許多文化正是在符號化的過程中,讓他人先是產生興趣,再逐漸深入了解的。
  • 《花木蘭》:導演妮基卡羅求「真」而失「忠勇孝」的女性電影主義
    看過《鯨騎士》的影迷,很容易從《花木蘭》中找到熟悉的感覺。妮基卡羅導演從一個在中國家喻戶曉的歷史傳奇故事角度,再一次緊緊扣住女性視角成長的主題,讓一位東方巾幗英雄從保家衛國戰場凱旋,花木蘭徵服了王朝最強的男團軍隊,更徵服一個封建社會的男權世界。  但是妮基卡羅的這個表達不太濃烈,也不夠細膩。她是站在現代的角度來完成這部電影,跟木蘭所處的舊社會環境有些脫節,包括疆域關係也搞亂了。
  • 口碑翻車的花木蘭電影是文化挪用嗎?
    當迪士尼在2018年8月13正式公布《花木蘭電影》開機的消息時,一定料不到電影經歷了多次延期上映,在兩年後的才在院線和迪士尼的線上平臺同時上線。更糟糕的是,電影在中國一上映就遭遇了無數的吐槽,從演技到設定都讓花木蘭的原生國家的觀眾十分不滿。
  • 《花木蘭》崩了,迪士尼的套路,還能行嗎?
    《木蘭辭》,分別改編成了動畫電影《花木蘭》、《花木蘭2》。她的故事,最早出現在南北朝的一首敘事詩中,歷經千年,在明清時期,依然被改編、傳頌。一個中國文學的故事中的女性,千百年來,備受中國人的尊敬。2020年的《花木蘭》與我們2020年的《花木蘭》,是在動畫的基礎上,不僅加入了個人主義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