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偶像是什麼樣子？
請來認識這兩位經得起繁華又耐得住寂寞的80後吧。
Rebecca Pan
潘迪華
攝影：馮海
撰文：黃佟佟
化妝：KRIS WONG
髮型：SUNNY YU@HAIR CULTURE(HK)
攝影助理：馬澤林
1930年出生於上海，1949年到香港定居，是香港第一位籤約海外唱片公司的歌手，也是第一位在美國舉辦個人演唱會的華人歌手，被譽為「東方夜鶯」。她自1953年開始拍電影，雖數量不多，但其精湛的演技給人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她和王家衛合作甚多，並憑藉在《阿飛正傳》中的表演贏得了第28屆金馬獎最佳女配角以及第36屆亞太影展最佳女配角獎。
經過漫長及反覆的溝通，終於和潘迪華定下了採訪拍攝的時間。但就在一個星期後，忽然接到了她暈倒入院的消息。遺憾之餘也不免為她的身體擔心，畢竟是88歲的老人，一隻眼睛的視力已經差不多喪失。但就在十天後，編輯收到潘迪華一封長長的字跡娟秀的親筆信：我已經出院了，希望身體可以好好恢復，用最好的狀態來接受你們的採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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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攝前一周，潘迪華的助理告訴我們，姐姐（她喜歡大家這麼稱呼她）特意去染了頭髮、做了Facial，要漂漂亮亮地出現在雜誌上。不禁想起張愛玲當年由衷的讚嘆「到底是上海人」——世故講究，有溫度和人情味。
當年，還是「潘宛卿」的她和大歌星周旋混雜在一群藝術家當中，從上海逃難來到香港。她27歲才出來唱，起步於夜總會，唱的是英文歌和國語小調。上世紀六十年代，她唱紅了《玫瑰玫瑰我愛你》和《Ding Dong Song 》,通過巡演周遊列國，並位列香港五大歌后之一。1972年，雄心萬丈的她請顧嘉煇作曲、黃霑作詞，創作出了中國第一部音樂劇《白孃孃》，卻虧掉了100萬。用她的話說是「足足蝕去麥當勞道十二層豪宅」。李小龍家和她是世家，李小龍看了她的歌劇，嘆道﹕「Rebecca，香港人還沒有準備好，你領先了至少15年。」
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人生一直如此。潘迪華在七十年代激流勇退，閒時打打麻將，交交朋友，誰料六十歲以後，靠演戲迎來新的人生巔峰。現在的年輕人知道她大都因為王家衛和李安的電影。1990年《，阿飛正傳》（這套戲今年在內地修復再映，竟也有千萬票房）裡她因為演活了張國榮的上海養母，當年一舉奪得金馬獎和亞太影展獎，《花樣年華》裡「味道勿要忒好」的孫太太讓人印象深刻，再加上《色·戒》裡教湯唯打十三張，潘迪華成了娛樂圈裡少有的「正宗上海腔調」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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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愛情經歷，她坦率得很，「十幾歲跟了一個年紀大我好多的男人，他對我很好，你知道那個時代很多女人都有這樣的經歷……」三年之後，男人離開她回了內地，她身為單親媽媽，上有老下有小，不得不出來工作。兒子一直由母親扶養，和她沒有走得很近， 五十幾歲便早早去世，白髮送黑髮是人生至痛。與她相伴時間最長的是母親，母親只大她16歲，像姐妹多過母女。潘迪華在採訪過程中唯一一次流淚，也是因為提起她，「媽媽去世12年了，我沒有一天不在想她。」
潘迪華在1965年
母親活到102歲，有長壽的基因本來應該氣定神閒，但今年春天的時候，潘迪華遇到了一場隨時可以殞命的咳嗽，她開始認真考慮「死」的問題。跑馬地的豪宅早就賣了，搬到小公寓，下午茶時她像談別人的事一樣談由誰來處理她將來的後事，「外孫願意就外孫來，外孫不來就靠朋友。反正無所謂的，我有那麼多朋友，骨灰撒到大海裡一了百了……」她笑著說。
潘迪華在1970年
據說盡力活過的人，都不怕死。對於生命，潘迪華有過人的豁達，「做明星呢，紅和不紅都不要太介意，這個時代不紅了就好好待在家裡，因為你總會等到另一個時代。」
人們常說鉛華銷盡見天真。但褪去鉛華的潘姐姐，依然是一塊會發光的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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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C. 您心中是否有自己的偶像 ?
潘迪華：我的偶像是周璇，8歲左右我已曉得唱她很多歌，她長得美，唱得也好，什麼歌都能唱，有很多風格，這也是我對我自己的要求。成年以後我的偶像是美國歌星Lena Horne，她是一個純粹的歌星，風格多樣，活到老，唱到老。我自己也唱到了84歲，如果不是現在我的耳朵不好，我想我還是會唱歌。如果現在可以聽歌也可以唱歌，我想我可能會開心很多。
M.C. 您想對年輕時的自己說什麼？
潘迪華：我想說不要著急，做好自己就行。
M.C. 您最大的驕傲和遺憾是什麼？
潘迪華：最大的驕傲是我曾經把中國的音樂唱到了國外，把中國的小調譜上英文成為流行曲，也是第一個做音樂劇的中國人。最大的遺憾是沒有處理好同兒子的關係，如果年輕時我可以多一些時間陪兒子，如果我不那麼嚴厲、給他那麼多壓力，可能我們的人生都會有一些不同。
更多關於潘迪華奶奶的感動，請戳視頻：
Tsai Chin
周採芹
攝影：劉俊
撰文：GABRIELLE
妝發：CHRISTINA GUERRA
造型：SHAOJUN CHEN
場地：MILLENNIUM BILTMORE LOS ANGELES
周採芹在1967年
1933年出生於天津，上海長大，京劇大師周信芳的三女兒，17歲進入英國皇家戲劇學院。60年代在倫敦百老匯憑著舞臺劇《蘇絲黃的世界》走紅，其後曾出演電影「007系列」，成為第一位華裔「邦女郎」，是橫跨好萊塢、百老匯與倫敦戲劇界的資深演員。她是英國皇家戲劇學院首位華裔院士，2001年獲頒艾美獎終身成就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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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上世紀二十年代上海灘最轟動的一樁「桃色」新聞，便是銀樓富家千金裘麗琳與京劇大師周信芳（藝名麒麟童）的私奔事件，這在那個階層觀念極其嚴重的保守年代可謂驚世駭俗。集萬千寵愛的名媛裘麗琳為愛情拋下一切，陪伴周信芳在北方各省「跑碼頭」三年，據說她總會攜帶一把小手槍傍身保命。三女兒周採芹，便是在巡演途中降生於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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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傳了母親的驚人美貌和父親的表演天賦，17歲時周採芹離開祖國來到遙遠的英國皇家戲劇學院，成為該學院歷史上第一位華人學生。而就在同一年（1955 年），父親周信芳奔赴了冰天雪地的朝鮮慰問前線的志願軍。1959年11月開始，周採芹因為在舞臺劇《蘇絲黃的世界》中飾演風塵女子蘇絲黃，令自己的英文藝名「Tsai Chin」在倫敦西區的燈箱廣告上閃爍了兩年。憑著舞臺劇 《蘇絲黃的世界》一舉成名，將《第二春》的主題曲《Ding DongSong》唱紅全球，這個嬌小的「中國娃娃」震撼了倫敦戲劇界，迎來了她事業的第一個春天—紅到連當時倫敦動物園的豹寶寶都以她的名字來命名！
人生如戲。事業達到高潮，人生卻跌到低谷，周採芹40歲時遭遇投資失利，千萬家財一朝散盡。然而天性倔強的她卻並未消沉，而是在「四十高齡」重返校園，到美國塔夫茨大學攻讀碩士，並一度回到中國開啟她的教學生涯。輾轉多年後，周採芹又重返英國，在一個小型劇社潛心表演舞臺劇，並在此期間出版了自傳《上海的女兒》。又是一次機緣巧合，她出演了電影《喜福會》，大獲成功後決定留在洛杉磯，並一直居住到今天。回想這85年人生的起起落落，出生在「跑江湖路上」的周採芹卻感恩這些經歷令她變得強大，因為她「至今還沒教會自己如何去相信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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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五官精緻、個子小小，但是周採芹的眼神中一直有一種凌冽和銳利的氣息，且這種眼神似乎一直是她的個人印記，無關乎年齡。她說在她的演藝事業中，從來不會出演受害者，很多時候都是要演強勢女人。她甚至厭倦那些令她一炮而紅的電影及電視劇，反而對自己那些「寂寂無聞」的角色津津樂道，例如上世紀七十年代在劍橋劇社的《奧瑞斯特亞》及《紅字》中的女主角，甚至是《龜兔賽跑》裡面的烏龜，「我是一個性急的人，什麼都要快，這個烏龜慢得不得了，總是在『Wait for me！』但是真可愛啊，演完連3歲的小孩子都跑來抱我呢！」她如炬的目光中透出幾分俏皮。
同樣無法改變的，還有她不造作到有些任性的個性以及身上那股子千金小姐的遺韻。26歲前就經歷了兩段婚姻，男人已經成為她生命的過客。至今周採芹仍然單身獨居，她每天忙著在讀史書，看電視節目，跟朋友喝酒，自得過活。周採芹從來都知道自己不是做賢妻良母的料，「我這個人很怕無聊，對帥的男人根本沒興趣，喜歡有才華的男人。但是有才華的男人，都不是很容易相處呢。」說畢，她倒頭大笑。
「我是一個自由獨立的女人，我不需要結婚。我是一隻豹，你看，豹子都是獨來獨往的。」
M.C. 您覺得女性應該如何塑造自己的形象呢？
周採芹：有自己的個性就是美，最重要是不斷學習，不要介意別人的意見。很多國內的老人不喜歡看到自己脖子上的皺紋，所以要穿高領或戴圍巾，但我的脖子短，所以我愛穿V領，就算看到皺紋又怎樣，I earned it !
M.C. 迄今為止，人生最驕傲和最遺憾的是什麼？
周採芹：最驕傲的事情就是影響了不少年輕人。我85歲了， 現在還在工作， 還在演戲， 所以我總是跟年輕人在一起。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跟父親多一點時間相處。我離家的時候年紀很小，現在只能做夢跟他聊天。 我曾在夢裡問父親，「每天上臺很累，我能不能不做這個了？」他只是回答我，「我一直都是這樣的。」他是一個真正的演員，是一個偉大的藝術家。
更多關於周採芹奶奶的感動，請戳視頻：
無憂亦無懼，從容且從心。再次感謝、祝福這些終生美麗的女人們。
策劃：本刊編輯部
編輯、執行：JAKII
造型：MIX W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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