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寫文章、刻印書籍等,必須避聖人、皇帝等的名諱,或者忌用一些意思不好的字詞。這就是避諱。避諱起源早,據說孔子作《春秋》時就遵循「為尊者諱,為親者諱,為賢者諱」原則。
古籍中,避諱現象很常見,而避諱多採取缺筆避諱、空字避諱、改字避諱等方式。缺筆避諱在唐代已出現,如避唐太宗李世民諱,「民」字少最後一筆彎鉤。空字避諱就是遇到應避諱的字時,乾脆不寫。東漢學者許慎撰寫《說文解字》時,每遇到光武帝劉秀的秀、漢明帝劉莊的莊、漢章帝劉炟的炟等字,皆寫「上諱」二字,或者有時用一個方框或用一個「某」字代替,以避皇帝的名諱。改字避諱,就是用意義相同或相近的字代替要避諱的字,如為避漢高祖劉邦諱,將「邦」字改為「國」字。
雍正《馬龍州志》中,自然也有一些文字存在避諱現象:
避開「正」而用「整」。《馬龍州志》成書於雍正元年,雍正皇帝喜歡搞文字獄,人們會慎用「正」字。《馬龍州志卷之六》裡記錄清朝知州:「趙君泰,整紅旗,遼東人,康熙二十四年任,升刑部員外。王友德,整白旗,遼東人,康熙二十八年任,升工部員外。」「整紅旗」就是「正紅旗」,「整白旗」就是「正白旗」,這絕不是筆誤,而是避諱所需。
忌用「叛」而以「判」替之。歷史上封建統治者歷來忌諱「叛」字。《馬龍州志卷之二》有:「文帝開皇十五年,南寧羌爨瓚子爨玩遣使朝貢,以為昆州刺史。命韋世衝以兵戍之,置恭州、協州。昆州未幾判。十七年,遣太平公史萬歲擊南寧羌爨玩,平之。十八年,爨玩復判,史萬歲以罪除名。」此處兩個「判」字,即避諱「叛」字。
避「丘」為「邱」。《馬龍州志卷之七》:「丘宗禮,系舊庠生,蠲銀一百六十兩以置學田。事詳學校。」《馬龍州志卷之九》:「邱宗禮,系舊庠生,蠲銀一百六十兩以置學田。事詳《學校》。」「丘宗禮」與「邱宗禮」應為同一人。雍正元年,「丘」字涉及人名、地名還未避諱,後期許多人名、地名避孔聖人的「丘」字,如「安丘」改作「安邱」、「任丘」易為「任邱」。明朝時,對於「丘」字,乃缺一筆以示避諱和尊崇,比如蔡完《重刊嘉靖海寧縣誌》中「丘墓」的「丘」缺了中間一豎。
避諱「正」而缺一筆為「止」。《馬龍州志》:「覺照庵通止銀二兩。」覺照庵僧人「通止」可能是「通正」,他捐銀纂修《馬龍州志》。《馬龍州志卷之十》收錄了趙壁焰《仲春劉敬止招遊後洞》一詩,「劉敬止」可能是「劉敬正」。雍正時,江西鄉試主考官查嗣庭出的一道試題為「百室盈止,婦子寧止」。雍正認為,這是暗示人們把「正」和「止」聯繫起來,呼應汪景祺《歷代年號論》中所說的「正」有「一止之象」的說法,是詛咒雍正年號暗含「斬雍正之頭」的意思。為此,查嗣庭遭受殺身之禍,株連多人。自查嗣庭科場試題案以後,人名等涉及「正」字,人們再不敢對「正」字缺一筆為「止」字進行避諱了,可能會用其他同音字。
清朝統治者忌諱明朝那些人和事,把「家」寫成「冢」,改一筆以避諱。《馬龍州志卷之九》:「朱承謨,明黔布政司朱冢民族曾孫,少業儒兼習日者之術。言人窮通壽夭,屢獲奇中,更能祈晴禱雨,登壇必驗。人多稱之。」有人認為「朱冢民」的「冢」字是誤寫,是別字,那是不懂避諱的猜測而已。「朱冢民」就是「朱家民」。朱家民,字同人,雲南曲靖人,明末官至貴州布政使。這與清初當權者忌諱「朱家民」這樣的姓名有關,該名字讀起來讓人有反清復明的無限遐想。一些方志中遇到朱明王朝或朱姓王侯,會把「朱」字寫成「硃」字。字典解釋「硃」是「朱」的異體字,可能還是與避諱有關。
諱「胤」為「印」。《馬龍州志卷之十》收錄了學使張佳印《望中和山》詩。張佳印,就是張佳胤,字肖甫,銅梁人,進士,明代官員。雍正時,人們避諱「胤」字,改用其他同音字。雍正帝胤禛登上皇位以後,除自己外,其他皇兄弟都避諱「胤」字而改為「允」字。「允」「胤」讀音比較接近,「允」字本身有認可、信義的含義。而其他人,包括早已作古的明人,遇到「胤」字,只能改用其他字,如「印」字。
避「夷」為「彝」。《馬龍州志卷之二》:西漢元封「六年春,遣使通大夏。昆明彝殺使、奪幣物。乃赦京師亡命,遣郭昌將以擊之,後復遣使,竟不得通。」東漢光武建武「二十七年,哀牢彝賢慄等率種人詣越巂太守鄭鴻降,求內屬。封為君長。」蜀漢「後主建興元年六月,益州耆帥雍闓殺太守求附於吳,又使郡人孟獲誘煽諸彝。牂牁、越嶲皆叛應闓。」西晉「太康三年八月,廢寧州入益州,立南彝校尉以護之。」上述引文中的「彝」字,原本應該為「夷」字。清朝建立以後,統治者覺得自己以少數民族入主中原,擔心明朝遺民後裔不忘朱明王朝,暗流湧動的華夷之爭會影響清廷統治,就將「夷」字改用「彝」字,地名也進行了相應調整,如曲靖的「平夷縣」變成了「平彝縣」,新中國成立以後又改為「富源縣」。
今天閱讀古代方志,要了解掌握避諱學,通過其中的避諱問題,可以分析文章成文、古籍刻印成書時間等。避諱學與古籍版本學、訓詁學等息息相關,值得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