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沉痛的日子。
35年前的今天——1984年2月5日,粟裕大將走完了戎馬倥傯的一生。
10天後,粟裕遺體在八寶山革命公墓火化。
在篩選骨灰中,工作人員和粟裕大將的長子粟戎生在頭顱骨灰中發現一塊直徑約有黃豆大小和兩塊綠豆粒大小烏黑色薄片小東西——竟是三塊殘碎的彈片。
當時,粟戎生特別吃驚,難道父親生前的頭痛病,就是這三塊彈片引起的?他立刻把這一情況告訴了悲痛之中的母親楚青。楚青手捧著三塊彈片,似乎找到了丈夫多年頭痛的真正原因……
根據彈片分析,彈片應該是贛南戰鬥中遭受炮擊時留下的。如果推算正確,這些彈片在粟裕將軍的顱骨裡已整整54年。
1930年2月下旬,作為支隊政委的粟裕與支隊長肖勁光率部隨紅四軍進軍贛南地區,在吉水、吉安的南部水南,參加了消滅進犯贛南蘇區的國民黨軍唐雲山獨立十五旅的戰鬥。
在激烈的戰鬥中,突然敵人一發迫擊炮彈打過來,在粟裕身旁爆炸。粟裕只覺得頭部被猛地一擊,就倒在地上,昏了過去。戰士們看到支隊政委頭部負傷,滿臉是血,急忙跑過去幫他包紮傷口,並要抬下戰場。粟裕甦醒後堅決不肯,剛說完「別管我,快去追擊敵人」,又昏了過去。
當時,粟裕年僅23歲。
送到後方醫院後,醫生給他清洗了傷口,治療三個多月後才傷愈歸隊。水南戰役,紅四軍消滅敵一個旅的兵力,繳獲了大批槍炮。
在以後的革命歲月中,戰事一緊張,或者工作一勞累,粟裕就常犯頭痛頭暈病。
「頭部彈片所導致的頭痛頭暈,幾十年來一直折磨著粟裕,給他帶來了無比的痛苦。平常疼得受不了,他就用涼水衝頭,或者在頭上戴健腦器,緩解疼痛。我們看著他那痛苦的樣子,既著急,又沒辦法。」粟裕將軍的夫人楚青曾回憶說,「頭疼得受不了,就讓警衛員反覆摁頭,或用涼水衝頭,或者用看地圖來分散疼痛,帶病指揮作戰。」
△1947年,粟裕(左二)在指揮孟良崮戰役。
1950年,韓戰爆發後,毛主席曾點將,要粟裕擔負抗美援朝戰爭的指揮重任。根據毛主席的指示,周恩來總理先後兩次召開國防會議,討論朝鮮局勢和我國國防問題,決定抽調戰略預備隊4個軍以及配屬的炮兵、空軍等部隊25萬多人,組成東北邊防軍,由粟裕任司令員兼政委。後來,毛主席又派陳毅再次向粟裕傳達,明確要求粟裕擔負抗美援朝作戰指揮任務。
可這時,粟裕身體狀況很不好,每天頭痛頭暈難忍,但仍在堅持工作。當得知毛主席親自點將,他深感這是黨中央、毛主席對自己的信任,義不容辭。立即著手進行擔負新任務的準備,要華東軍區司令部選配指揮部的參謀、通信班子,要華東空軍調查研究侵朝美軍空軍的飛機數量和作戰能力,並向中央軍委建議增調三野九兵團參戰。
但不料粟裕的病情日益加重,頭疼眼暈得非常厲害,不僅難以堅持工作,甚至不能左右環視,吃飯時只能把飯菜擺在正面一條線上。他不得不向毛主席報告病情。後經中央軍委批准,他專門到青島療養。
半個月後,病情仍不見好轉,他心急如焚,特地託到青島的羅瑞卿帶信給毛主席,再次報告自己的病情和心情。毛主席看到粟裕的信,立即覆信,「粟裕同志:羅瑞卿同志帶來的信收到了,病情仍重,甚為繫念。目前新任務不甚迫切,你可以安心修養,直至病癒。修養地點,如青島合適則在青島,如青島不甚合適,可來北京,望酌定之。問好!」
後來,黨中央、毛主席決定由彭德懷擔任司令員兼政委。中央經與蘇聯協商,安排粟裕到莫斯科繼續治療。可是,他在那裡治療數月後,仍沒有完全解除頭疼的痛苦。
粟裕的原秘書鞠開回憶說,「將軍頭痛之時,頭髮都不能碰,也不能去摸。一摸,就像針扎般。他的臉老是通紅通紅的,經常說腦袋發脹。誰也想不到,原來他腦子裡會有炮彈片,我們都以為是戰爭高度緊張,他患上了高血壓、心臟病而引發的。」
2003年3月,楚青老人得知軍事科學院籌建院史館,親自把其中一枚贈送軍科院史館陳列,把另兩枚交給大兒子粟戎生保管。她說:「把彈片交給軍科,是我們家人的想法,也是它最好的歸宿。」
△現存於軍事科學院院史館內的彈片。(軍事科學院提供,邵龍飛攝)
一片丹心昭日月,一腔熱血獻祖國。粟裕將軍的一生,正如他自己在《七律·抒懷》中寫的:
半世生涯戎馬間,一生系得幾危安。
沙場百戰談笑過,際遇數番歷辛艱。
松蒼敢向雲爭立,草勁何懼疾風寒。
生死沉浮尋常事,樂將宏願付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