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由內地女導演文晏執導的劇情片《嘉年華》,若不是在威尼斯電影節、平遙國際電影展、臺灣金馬獎上收穫悉數好評,這部小眾文藝片顯然難以進入大眾視野。
可即便拿到了當年評分最高華語電影的頭銜,2262.6萬票房實難彰顯《嘉年華》於中國電影的重要性。
2011年,韓國取材兒童性侵真實事件,拍攝的影片《熔爐》,一經上映便引起掀然大波。
這部電影的問世,促成了韓國國會對「性暴力犯罪」處罰,重新修訂了法律。
截至目前,在豆瓣平臺,該片仍以9.3分盤踞韓國電影第一位。或許,國內觀眾之所以將《熔爐》奉為神作,根本原因,是其敢於將弱勢群體遭遇的不公搬上大熒幕,發人深省地指出「社會病」。
縱觀華語電影,諸如《熔爐》尺度的影片不少,譬如李楊執導的《盲井》、《盲山》,但始終逃不過「禁片」,亦或是為了上映進行大幅刪減改動的宿命。
至此,許多網友發出了這樣的感嘆:中國什麼時候能拍出這樣的電影?
2017年,文晏導演的《嘉年華》,正是這樣的電影。
影片同樣根據真實事件改編,聚焦「兒童性侵」這一題材,但文晏並非過度渲染這塊傷疤,而是通過鏡頭語言,將女性的遭遇、疼痛,隱忍地展現在觀眾面前。
該片片名「嘉年華」,是歐洲的一個傳統節日,寓意「狂歡」。
電影之所以取這個名字,是源於2013年發生在海南萬寧的真實事件:當地一位小學校長帶著兩名女學生去了KTV,而後去了賓館。而「嘉年華」正是那家KTV的名字。
影片《嘉年華》正是根據這一事件改編,將故事發生地設計成一座依靠旅遊業帶動發展的海濱小城。
旅遊旺季的時候,這座城市在外來遊客的點綴下,充滿生機朝氣。而當遊客散去,小城仿似「鬼城」,寥寥無人,蕭條至極。
電影講述了一家旅店打工的未成年少女小米,一天夜裡替同事莉莉值班時,發現一名中年男子帶著兩名10來歲的女孩入住酒店。
覺察此事不尋常的小米,透過酒店前臺的監視器,用手機拍下了男子進入兩名女孩房間的全過程。
隔天,小文、新新(前一天夜裡與中年男子入住酒店的兩名女孩)在學校被老師發現腿部有淤青,經過醫生鑑定,她們遭遇了性侵。
影片《嘉年華》的主線故事,圍繞兩名12歲女孩被性侵展開,但導演並未朝著常規劇情,去探尋所謂的真相。而是另闢蹊徑,通過女主小米、被性侵女孩小文的視角,展現了女性的生存環境和社會現實的殘酷。
先來說小米,一個年僅15歲的打工妹。
她是一個沒有身份證的黑戶,從家裡逃出後,3年輾轉15個城市。目的就是為了活下去。
她儘管未成年,卻深諳成人世界裡的生存法則。
當警察來調取賓館錄像時,他並未透露任何信息。而她偷錄視頻,只是為了以此向開房男子敲詐幾萬塊錢,去辦一個身份證,能像個正常人一樣,在這座美麗的海濱小城,呼吸著暖人的陽光。
小文,作為受害者,她需要治癒,結果得來的只是雪上加霜。
媽媽沉迷夜場,女兒一夜未歸她全然不知,事情發生後,她並未關心女兒,而是咆哮地斥責女兒的裝扮。
小文爸爸有氣申訴,卻無力控告,他是無賴的。當事情愈演愈烈後,他甚至被公司領導以辭退威脅,叫他不要亂說話。
影片的結尾,就像這群無助的女性生存環境那般,註定是殘酷收場。
縱觀全片,除了推進案件進展的郝律師,沒有人關心小文發生了什麼。
首先是另一名受害女孩新新的父母。女兒發生了此等遭遇,他們竟然遊說小文爸爸,別再追究下去了。理由是「告了他我們什麼也得不到,不追究還能拿到一筆錢」。
而這樣的顧慮,將影片中這個從頭到尾未露面,身份「特殊」的涉案男子,以及那些幫兇和社會的醜惡,深深地反諷了一把。
其實,這起性侵案很簡單,最終卻演變成「無罪」,確實諷刺。
這一點,從旅館老闆迫於利害關係銷毀視頻,警察調查時反覆求證兩名女孩有沒有喝啤酒,以此將她們定義為「壞女孩」。乃至結尾警方協同醫院召開發布會,公開製造偽證,宣傳兩名女孩並沒有受到任何侵害。儼然將這起弱勢群體的遭遇的不公,徹底洗白,看得人憤怒至極。
而影片對小文、小米、莉莉,3名女性生存處境的刻畫,更像是女性身處社會中的不同階段,且都是如此艱難。
小文就不用多說了,她受到的傷害,是身體上的,更是心靈上的。
小米,作為影片的女主,她「見死不救」,看起來像是冷漠,實則是無力。
而莉莉,作為成年女性,她遊走於社會的邊緣,為了生存,早已習慣了把人格和尊嚴放到最低。因此,她只能將所有的苦,都藏在濃妝豔抹的笑容裡,因為她知道哭毫無意義。
或許,在小文、小米身上,莉莉更像是她們未來的生活軌跡。
正如影片在平遙國際電影展上,觀影現場有人問導演文晏:「你覺得現在女性還是弱勢群體嗎?」
文晏並未直接回答,而是說「中國社會很複雜。」
我想,這樣的回應,以及影片想表達和影射的主題,並非揭女性疼痛傷疤那般無聊。也許,《嘉年華》的出現,儘管小眾,但也已用盡了全力,希望大家能審視和這樣的社會現狀,關注和尊重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