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篇2014年的採訪,節選自:《電影》雜誌2014年5月刊。
2013年5月28日北京,張藝謀出席籤約樂視影業發布會
張昭給記者的第一印象與張藝謀的前任製片人張偉平完全不同,張偉平是感性熱烈語不驚人死不休,而張昭則冷靜知性而內斂一些,用他自己常說的話是「職業」。他樂於跟你分享他對《歸來》的預期,對樂視影業未來的構想,然而對於該保持戒備的地方絕不懈怠,比如《歸來》的成本,比如張藝謀的下一部電影,比如張藝謀女兒張末。
當記者隨口提到張末與他同為美國海歸,算是校友時,可以明顯地看出他一下子繃緊了警戒線。他回答說,這個問題你不該問我,我也不會從我的口中說出任何關於導演家人的事,我必須保護導演的這方面。那是記者眼中非常職業的瞬間,他將自己、張藝謀和記者都擺在一個最應該的位置,然後彼此保有自由而安全的空間與距離。這種空間與距離對被媒體圍追堵截口誅筆伐了太久的張藝謀來說,至關重要。
《歸來》劇照
《電影》:《歸來》改編自嚴歌苓的小說《陸犯焉識》,相對於原著的名字,《歸來》就比較平實一些,這個片名的選擇是出於怎樣的考量?
張昭:小說的影響力很大,但是它關注的點在陸焉識這個人物上,它是通過這個人物的命運寫一個家庭史詩。但對於我和藝謀來講,影片的意義遠大於這些,我們決定做這部電影的背後的意義是,《歸來》在電影產業化的環境下,如何引領電影回歸文化價值傳播的任務。對藝謀來講是一次歸來,對我們也一樣,對整個中國電影,也希望能夠產生這樣的影響力,甚至在國際上,這也是一個標誌性的回歸,中國電影從商業化、產業化大潮中找回電影產業根本的文化價值分享的使命。我們最後決定用「歸來」這樣一個名字。
《電影》:這個名字是誰提出來的?
張昭:是導演。我和藝謀的合作模式是這樣,我讓導演來思考他想要什麼,我的任務是幫著他弄清楚他到底要什麼。他對創作負責,我對整個電影的形成負責,這就是專業化。他也想了很多名字,每一稿劇本都有很多不同的名字,我就幫他從觀眾的角度解讀,因為他不能直接跟觀眾接觸。直到最後突然一下,提到「歸來」我就說:就是它了,再也不用討論了。但是前面有一個很長的過程,有很多名字,什麼「那一個人」啦,「回家」啦,各種各樣,很好玩兒的。
《電影》:張藝謀導演的《活著》和《歸來》講述的是同一段歷史,但很可惜《活著》在國內沒能上映,那他這次創作是不是也做了一些有意識的迴避,保證影片能順利跟大家見面?
張昭:其實不是迴避,是超脫。《活著》更多的還是在講述那段歷史。《歸來》這部電影是一個折子戲,因為藝謀也導京劇啊、歌劇啊。以這個為例,大幕拉開,演員亮相,中國的折子戲就是簡單的一桌兩椅來演繹,實際上你要把底幕拉開,才有歷史的宏篇,這個底幕是紗幕,你隱隱約約可以看得見。
《電影》:就是以歷史為大背景,展現的是一個家庭。
張昭:對,是一個家庭,他們經歷這段歷史,直到結束之後,怎麼看待、感受這段歷史。怎麼忘掉這段歷史,生活怎麼繼續。《活著》是把底幕打開了讓你去看,一個人在歷史長河中的經歷。折子戲就給了你一個切口,用相對抽象的方式去看,讓你去看紗幕上隱隱約約的歷史的印記,京劇是這樣一種抽離的方式來表達。同時也避免了跟過去一樣,在歷史之中講歷史,我們是站在今天,站在歷史以後講歷史。
《電影》:像一個寓言。
張昭:導演的目的並不是去回顧一段歷史,而是講中國人,包括中國的電影人,怎麼超越歷史,達到重塑。所以《歸來》電影名字出來之後,其實很多的表演方式,處理方式都變了。就超脫很多,悲天憫人很多,所以為什麼坎城很喜歡這部電影,因為它不同了,中國有很多參加電影節的電影都是關於那段歷史,但《歸來》更多是一個悲天憫人的方式。很克制,超越。
《電影》:《歸來》在坎城沒有進入競賽單元而是進入了展映單元,是為了先在國內上映和照顧國內市場而做出的取捨嗎?
張昭:這是電影節、海外市場、國內市場、我和藝謀導演,各方面溝通之後達成一個共識,這個戲是拍給觀眾看的,不是拍給評委看的,它講述的也是中國的故事,中國觀眾的量可能遠遠大於全球觀眾的量,所以要以中國為主,同時兼顧國際市場和電影節。我真的希望中國的觀眾能第一時間看到這部電影,否則我覺得對不起他們。
當然我們的海外發行商很希望這個片子在坎城有個好成績。但從我們的角度來講,手心手背都是肉,海外市場很重要,國內市場也很重要。我覺得現在的中國電影跟過去不一樣了,隨著中國電影產業力量的興起,電影票房和觀眾數量的增長,中國電影跟電影節的關係是在變化的。可能有人對《歸來》在坎城的展映的看法,還是過去對電影節作用的看法,但這個格局早就已經變了。張藝謀導演加上鞏俐,有三百多個國際獎項,加一個還是三百多個,沒什麼影響。
《電影》:您剛才也評價《歸來》是一部相對抽離、化繁為簡的一部藝術片,那為什麼選擇了4K、IMAX這麼高一個技術標準,是出於市場的考量嗎?提到IMAX觀眾可能首先想到是《變形金剛》這樣的視覺奇觀類的大片。
張昭:樂視影業整個核心理念是科技+藝術+網際網路,現在正是中國文藝復興的前夜,你看歐洲的文藝復興,也是科技+藝術+新興媒介的傳播方式。推進中國電影文化的復興,這三種元素要結合到一起,給當代年輕人新的觀影體驗。藝謀導演和我合作,也是因為我們都很注重這些,所以從《歸來》開始我們開始推廣4K。
張藝謀這部電影,在IMAX的銀幕上和4K的銀幕上呈現,以4K的清晰度以及IMAX的畫面展幅。看到這兩個表演大師是怎麼塑造人物的,這個體驗跟你在一個1:1.33的銀幕上,用2K看他們的演繹的話,感受會完全不同。電影是視覺的藝術。你把這些大師的表演細節全部放大,震撼人心。樂視還專門為《歸來》推出了4K超級電視,當《歸來》版4K超級電視走進千家萬戶,這部影片的魅力會長期地呈現在普通中國觀眾的面前。這就是技術+藝術+網際網路的力量。
《電影》:中國現在三四線城市票房的增長很驚人,樂視對三四線城市的票房也一直很重視。但這個層面的市場好像更青睞商業片,《歸來》這樣一部比較深沉的文藝電影怎麼激活這個市場?
張昭:這個我們也一直在努力,我們線下渠道已經鋪在那兒了,地面營銷系統有一百多個城市,其中很多都是三四線城市。另外就是線上,網際網路,特別是移動網際網路,在這個平臺上傳播,一二線和三四線是沒有區別的,所以我們才搞那麼多短視頻,很適合用手機看。我們還會做母親節的活動,我們公司很多員工都是三四線城市的,這個活動就是為了讓這些年輕人在網上為家鄉的父母送電影票、康乃馨。我們公司很多小孩的父母很多可能十年才看一次電影,那能不能給他們一個機會,去看張藝謀,去看鞏俐、陳道明,看這樣一個最容易打動他們的作品。這都針對的是三四線市場,不光是年輕人,還有成年人。
《歸來》劇照
《電影》:張藝謀很多次說到跟樂視合作是專業的合作,專業的合作是怎樣的合作,比如《歸來》你和導演的合作方式是怎樣的?
張昭:在現場我從來是躲開導演的,我也儘可能少去。和他討論的時候我也很少喜悲形於色,過多情緒的表露也會影響他。我觀察藝謀現場創作時是很冷靜的,畢竟那麼多演員需要他來調度。我不是天天(捧他):「導演牛!」不是這樣,我也是很冷靜的在一邊,跟他同步做我該做的事兒。這種合作不是那種朋友式的,是一個專業化的合作。
《電影》:張藝謀和您籤約時有很多項目可以合作,為什麼最後選擇了《歸來》,那時候張導已經開始操作了嗎?
張昭:這個是我們共同決定的,這個項目他覺得很舒服,我也覺得很舒服。它也應該先做,電影到了這個時候,要談一談「歸來」了。這部電影很多人看了,都覺得它恰逢其時,包括很多高層領導看完也是這麼說。
《電影》:2002年是《英雄》。2014年是《歸來》,這中間正好隔了12年。整個社會思潮也需要這樣一個聲音,《歸來》這部電影就出現了。
張昭:呵,一個輪迴啊。對,這也是藝謀導演的自己願望,他也希望把中國電影文化價值這個炕燒得更熱一點,他把自己看作是一把柴禾,我就是一個火上澆油的人(笑)。
《電影》:在籤約儀式上你說過要和張導分享樂視的未來,張導除了拍電影,還有怎樣的方式去分享樂視的未來?
張昭:其實他是在幫我們推動「科技+藝術+網際網路」,所以讓他做「4K先鋒」。他也參與了我們很多網際網路直播活動,比如跟李安的對談。他對中國電影有太大的影響力,如果不是他,可能就不是4K和 IMAX,這是他跟樂視合作的一個很大貢獻,對整個產業都是。
第二,他也是我們整個內容品牌生態的一個領頭羊,大家看到了陸川籤約樂視,這個發布的環節我們命名為「傳承」,《小時代》的時候張導也看了電影。上映的第一時間他就來看了,他鼓勵了小四半天。
《電影》:很多年紀較長的人看到《小時代》覺得價值觀受到了挑釁。張藝謀導演有這樣的感覺嗎?
張昭:他是非常開放的。他當年拍《紅高粱》的時候,也挑戰了很多人的價值觀。大家一旦自己成了主流,就把自己是亞文化時期要求價值多元的狀態忘了嘛,但藝謀導演不是。
《電影》:他還起到引領下一代電影人的作用。
張昭:你看他在醞釀下一個好萊塢的片子的時候,接觸了很多好萊塢得過奧斯卡獎的主創,這些未來都可以為中國電影所用。他可以把這些引進來,這些作用可能是大家看不見的,大家把他看作是一個導演。其實他已經不光是一個自己電影的導演了。
《電影》:好萊塢很多大導都在嘗試拍3D影片,張藝謀導演有沒有可能去嘗試3D電影?
張昭:當然會,他下一部在好萊塢的電影一定是3D的,那是一部預算非常高的全球化的作品。
《電影》:應該有很多人邀請過張藝謀導演去好萊塢,他為什麼選擇現在去?
張昭:可能這也是他選擇我作為合作夥伴的原因,因為我對好萊塢那套體系比較熟悉,比較容易形成一種對話。第二就是中國電影以及電影市場今非昔比,張藝謀導演又有無以倫比的國際影響力,不像90年代去好萊塢的那批電影工作者。而且他這次拍的電影也是中國題材的,而且是英文電影。最後一點,他也拍了《金陵十三釵》,一個國際化的團隊,也是一半英文電影,積累了一些經驗。在跟藝謀導演合作的發布會上我就講過,這是越洋徵程。
《電影》:您的五年規劃裡,5年後樂視是一個什麼樣的公司?
張昭:樂視影業是一個網際網路公司,我覺得這樣定義比較準確。這個產業會經歷一個劇變,現在的電影公司,不往技術和傳播上走的話,可能以後退化成一個純粹的內容公司,肯定地講我們不是一個純內容公司,我們是一個內容加技術加傳播的公司,在全球的產業形態裡面,叫TMT產業。什麼叫TMT,就是Telecommunication,Media,Technology,電信、媒體、科技融在一起。樂視將來就是這樣一個企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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