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真道教是南宋時期北方新起的一個道教大宗派。後來北宋張伯端 所傳留的道派被稱為道教南宗;全真之學即稱為北宗。「全真道」創始於金人王喆(公元 1112 一 1170 年)。王詰,陝西鹹陽大魏村人,本名中孚,字允卿,生於北宋政和二年。在他十四歲的時候,北宋亡國,鹹陽一帶地方,初屬張邦昌(公元 1127), 後來又入劉豫之手(公元 l130—1137),後淪陷於金人。他自幼讀書,通經史,曾入京兆府學。
在劉豫統治時期,以「泰民未附, 歲又饑饉」(金完顏琦《全真教祖碑》),他家中遭遇到一次劫掠, 財產蕩然;元李道謙《甘水仙源錄》卷一,說他此時還「獻賦春 官,迕意西黜」,於是他即從此「脫落功名,日酣於酒」(金麻九 疇《鄧州重陽觀記》)。後來盜案破獲,他家產恢復,天眷初(公 元 1138),再以「財雄鄉裡」(金劉祖謙《終南山重陽祖師仙跡記》 )。此時他更名德威,字世雄,又應武舉試,結果也失敗了(注),《教祖碑》說:「天遣文武之進,兩無成焉」。他因此心意灰頹,益 發沉緬於酒。他所著《教化集》中有《悟真歌》云:「豪氣沖天 恣意情,朝朝日日長波醉。壓幼欺人度歲時,誣兄罵嫂慢天地。不修家業不修身,只恁望他空富貴。浮雲之財隨手過,妻男怨恨天來大。產業賣得三分錢,二分吃著一酒課。
他每衣飲全不知, 餘還酒錢說災禍。」說明他此時的苦悶是很深痛的。此外,近人 陳教友在《長春道流源流》中根據元人商挺《題甘河遇仙宮詩》:「子房志亡秦,曾進橋下履。……重陽起全真,高視仍闊步。矯矯英雄姿,乘時或割據。妄跡復知非,收心活死_墓。」認為他「且 曾糾眾與金兵抗」,不過「金時碑記,有所忌諱,不敢顯言」罷 了。正隆四年(公元1159),他四十八歲,在甘河鎮遇到兩個形貌 全同的人,授以要道口訣,他從此入道,並改名為喆,字知明,號重陽子。此時他自己有《遇仙詩》詩說:「四句八上得遭逢,口訣傳來便有功。一粒丹砂色愈好,玉華山上現殷紅。」次年,在醴泉再遇異人,乃拋妻別子,去南時村穴居,榜其室雲「活死 人墓」。後又遷居劉蔣村,與和王蟾、李靈陽等吝築茅庵,結伴同修。
大定四年(1164)於甘河再遇一先生斂以仙醪。七年,他忽然焚去所居茅庵,出外雲遊。在山東寧海等地先後收了馬鈕、譚處端、邱處機劉處玄、王處一、郝大通、孫不二等七個弟子;這在後來道教中稱為北派七真。他在馬鈺家中時,曾築「全真庵」自住,這是他後來以「全真」名教的始。八年,在文登建三教七寶會;九年,又先後在查山建三教金連會,福山建三教三光會,蓬萊建三教玉華會,掖縣建三教平等會,公向群眾傳教。他的教是綜合了釋、道兩教的理論,並益以中國儒家的學說。《四庫提要》中說:「金大定中,王嘉聚徒寧海州,立三教平等 會,以《孝經、心經、老子》教人諷誦,而自名其教曰全真。」
《教祖碑》說:「先生勸人誦《道德、清靜經、般若心經、孝經》,雲可以修證。」《仙跡記》說他:「凡接人初機,必先使讀《孝經》、《道德經》,又教以孝謹純一;及其立說,多引六經為證據。其在丈登、寧海、萊州,常率其徒演法建會者五,皆所以明正心誠意、少私寡慾之理,不主一相,不拘一教也?」他自己詩中,在 談《修行》時說:「心中端正莫生邪,三教搜來做一家。義理顯 時何有異,妙玄通後更無加。」《孫公問三教詩》中說:「儒門釋戶道相通,三教從來一祖風。悟徹便令知出入,曉明應許黨寬弘」說明了他主張三教合一的理由。至於他為什麼要兼修『釋' 和『道',他詩中也說過:《答戰公問先釋後道》詩說:「釋道從 來是一家,兩般形貌理無差。識心見性全真黨,知汞通鉛結善芽。」
《問禪道者何》詩說:「禪中見道總無能,道裡通禪絕愛憎。禪道兩全為上士,道禪一得自真僧。」這些都是後來道教北宗主張性命雙修的根據。但也有人認為全真主旨根本還是出於老莊,元,元和子《長春觀碑》說:「全真之教……大抵絕貪去欲,返樸還淳,屈己從人,懋功崇德,則為遊藩之漸;若乃遊心於淡,合氣於漠,不以是好惡內傷其生,可以探其堂奧矣。」陳教友在《全真道教源流》中認為,王喆所以主張三教合一,也是老子治學方法的餘緒,他詭:「道家採儒墨之要,史遷固言之矣,重陽以此 為學,即以此為教。」他們都認為全真之學基本上還是宗老莊的。
至於全真兩個字的意思是什麼?他自己的詩中已經解釋過, 「明心見性」就是全真。他在題「全真庵」的長歌中說:「氣血轉流渾不漏,精神交結永無津;慧燈內照通三耀,福注長生出六塵。」是更具體地解釋了全真兩個字。元徒單公履在《衝和真人潘公碑》中則將全真說成是「道」,他說:「渾淪圓周,無所玷 缺,在山滿山,在河滿河,道之全也;極六合之內外,盡萬物之洪纖,雖神變無方,而莫非實理,道之真也。」將全真說成為道 的兩個不同方面。至於無虞集在《非非子幽室志》中說:「志之所存,求返其真,謂之全真」。則未免解釋得過於抽象了一些。他生於宋徽宗政和二年壬辰歲十二月二十二日,歿於金大定 十年庚寅歲正月四日,壽齡實數五十七歲多十三日,虛數算五十 九歲。
遺著有《重陽全真集》十三卷、《重陽教化集》三卷、《重 陽分梨十化集》二卷、《重陽金關玉鎳訣》一卷、《重陽授丹陽二 十四訣》一卷(以士五種見《道藏》太平部)、《重陽立教十五論》 一卷(見《道藏》正一部),但各書中不免有後人竄改或偽託之處, 恐不能完全相信。他死後,由弟子馬鈺繼承教業。馬鈺先在山東傳教,後來又 返關中,在大定二十一年,全真教遭到當地官府的猜疑,經京兆 府將他牒發還鄉,這是全真教受到封建統治階級的第一次打擊。
他在不得已的情況之下,便將關中教事託付給邱處機,自己攜帶了十三個弟子重返山東行教。他此時曾有詩說:「玉杻金枷誓不擔,無心短帽與輕衫。修真勸善遭官難,除此前來已詰三。」又說:「腹內丹經免得擔,麻衣紙襖勝襴衫。我今拂袖返寧海,道伴雲遊十有三。」兩詩頗能說明他當時心中的悲憤和倉促登途的悽涼情況。二十三年他在山東萊陽羽化。他死後,他的六個師弟 續在各地傳教。後來由於金世宗對他們的信任,大定二十七年徵 王處一「王燕京,居之天長觀。……明年……還山,……復來 徵。」(元姚燧《王宗師道行碑銘》)二十八年,不但曾徵王處一, 同時也詔徵了邱處機,讓他主持「萬春節醮事」,並和他在「壽 安宮長松島講論至道」(《教祖碑》)。
以是全真之教大興。金,元好問《紫微觀記》說:當時相信全真的人很多,「南際淮,北至朔漠,西向泰,東向海,山林城市,廬舍相望,什百力偶,甲乙授受,牢不可破。」又元人高鳴《清虛宮重顯子邁真碑銘》也說:「十廬之邑,必有香火一席之奉。」以是在章宗明昌二年(公元1191年),封建統治階級害怕他們造反,「懼其有張角鬥米之變」(《紫微觀記》 ),即以「惑眾亂民」的罪名「禁罷全真」(《金 史·章宗紀泛)。但不久以後,章宗在承安、泰和間(公元1198—1208年)又「屢詔玉陽(王處一)、長生(劉處玄)至闕下,賜居修真觀,以待召問。」(《仙跡記》)對玉陽更「賜紫,號體玄大師。」(《王宗師道行碑》)以是全真教在民間的勢力更「勢如風火,愈撲愈熾」(姚燧《重修玉清萬壽宮碑》)。
王喆弟子中為老壽的是邱處機。金未元初時,他還在山東傳教,元陳時可《長春真人本行碑》說:「師既居海上,達官貴人敬奉者日益多。」又說:「真佑甲戌(公元 1214 年)之秋,山東亂……時登及寧海未服,公請師撫諭,所王皆投戈拜命,二州遂 定。」他在當時聲望動人,於此可見。在公元 1219 年,他應元太祖成吉思汗邀請,「經數十國,為 地萬有餘裡,歷時四載」(《元史·釋老傳》)在大雪山和成吉思 汗會見。成吉思汗間以「長生久視之道,……深契其言」(《元 史·邱處機傳》 );尊稱他為神仙,「爵大宗師,掌管天下道教」(元陶宗儀《輟耕錄》)。他由大雪山回來之後,即住在當時燕京的太 極宮(原為金代有名的「十方大天長觀」)。此時他因為看到蒙古兵「踐蹂中原,河南北尤甚,民罹俘戮,無所逃命」(《邱處機傳》 ) 他便讓他的弟子們「持牒招求於戰伐之餘,由是為人奴者得復為 良,與瀕死而得更生者,毋慮二三萬人」(同上)。全真道以是益發興威起來。
《甘水仙源錄》引無好問《州清真觀記》說:此時 「黃冠之人,十分天下之二,聲焰隆威,鼓動海嶽。」元宋子真 《通真觀碑》則說:此時天下之人對全真主學是「翕然宗之,由一以化百,由百以化千,由千以化萬,雖十族之鄉,百家之閭,莫不有玄學以相師授,而況通都大邑者哉!」處機死後,他的嗣教弟子在元代世居長春觀(即「太極宮」改稱)並代襲道教大宗師稱號,從此北方的全真便和南方的正一同為中國道教中的兩個大宗派了。道教全真派又稱「道教北宗」。
一般的傳說,它和宋代張紫 陽的金丹派都源出鍾、呂,僅所在地區及修煉方法有所不同,因 此就稱張紫陽一派為南宗,王重陽一派為北宗。他們認為王喆在 甘河和醴泉所遇到的異人就是呂洞賓和劉海蟾,《金蓮正宗記》、《仙源像傳》、《七真年譜》皆主此說。但有些學者則不同意這個說法,如元宋子真《通真觀碑》說:「重陽祖師王公以師心自得之學,闡化於關右。」元徐琰《郝宗師道行碑》說:「金季重陽 真君不階師友,一悟絕人,殆若天成。」
都不說他學有師承。近人陳教友在《長春道教源流》道一、道六兩卷中,考證更為詳細,肯定王喆學承鍾呂之說完全出於附會,他指出南北分宗的根源,是在元憲宗八年(公元 1258 年)釋道之爭,道教受到挫折以後,當時全真掌教大宗師張志敬為了維持全真道教的地位和信譽起見,即託言王喆之學系出於純陽和海蟾,並請求封建統治階級對它們予以封贈;因此在至元六年(公元1269年)元世祖便下詔贈教主東華紫府少陽帝君,鍾離正陽悟傳道真君,呂真人純陽漬正警化真君,劉真人海蟾明悟弘道真君,王真人重陽全真化真君,令掌教張志敬執行。因此即構成了王重陽師授於呂洞賓劉海蟾的傳 說,南北兩宗遂亦由此而分。 (注)《仙跡記》說王喆在天眷問「又隸名武選」,所說與《教祖碑》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