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希宏(中國水稻研究所博士,Ricetomeetyou)
麵粉是北方的有嚼勁,米粉卻是在南方有Q彈。
在中國南方,素有無宴不米粉的說法。江西人湖南人說嗦粉去,雲南人說甩一碗。那都是一呼百應的事。嗦,嗦,嗦,南方的早晨,從一碗米粉裡醒來。
江西誰將米作纜,卷送銀絲光可鑑;仙禾為餅亞來牟,細剪暴乾供健啖。江西的撫河流域,青睞米粉的歷史已久。米粉如銀絲,光澤可鑑,健啖二字,就把吃米粉的喜愛說得很白了。據古烹飪書《食次》記載,米粉在古代曰粲,精米製作。米粉的製作方法,用稻米,絹羅之。水蜜中半,以和米屑,厚薄令竹勺中下。稻米碾磨成粉,經過打好孔的竹筒,米粒就搓成一股繩了。現在米粉的製作原理也大抵如此,只不過工藝改進了。
剛參加工作那會,集體宿舍邊上就有一家陳生記過橋米線。難免就多光顧了幾回。高深的大碗,一段一段的米,薄片兒的豬肉,一燙就熟,吃得很是爽口。過橋米線,講求的是趁熱吃。後來在雲南本地吃到,才知道凡物皆有正宗。
後來慢慢知道,桂林米粉,柳州螺螄粉,常德米粉,廣東腸粉,也都是那麼的馳名。還有海南陵水酸粉,因為每年參加南繁的緣故,那是經常的不二早餐了。桂林米粉,滷水問候,韌中帶點脆與糯。螺螄粉重要的一個搭檔,是聞風喪膽的酸筍,與臭味相投的螺螄湯交相輝映,回味因此長了。湖南江西嗜辣,所以經常可以看到他們吃粉吃得個淚流滿面。粗的細的,圓的扁的,湯的幹的,各種酸辣鮮爽。米粉的江湖,花樣多的。有一次我走在廣西欽州的街頭,不到二三十米的距離。山口粉店,黑山羊羊肉粉,牛雜牛腩粉,石磨腸粉,石磨簸箕粉,豬腳粉,老友粉。十來個米粉店,一家緊挨著一家。仿佛吃了米做的繩子,再也不束縛。
有時候一碗米粉,就是一桌大餐。米粉包容萬物,加什麼有什麼。葷的素的有,湯也有,酸的辣的隨你有。
晚米煮飯,早米做粉。與麵條相比,米線的澱粉含量更高,容易中斷。豐富的碳水化合物,卻也正是米粉別有風味的組成。好的米粉,久煮不煳、久炒不爛。從稻米品種來說,也很有關係。近年南方種植面積最大的一個專用早稻品種,中嘉早17,這個品種的直鏈澱粉含量高,膠稠度長,正是米粉加工的理想品種。煮時間長了也不糊。筷子一撥,勁道的米粉在碗湯裡會彈跳。
不管米粉還是米線,都是做成一條長長的線段,像是江南柳枝。不管米粉還是米線,在我眼裡都叫做粉幹。閩浙這邊確實是叫做粉幹。小時候家裡來客人了,媽媽也經常煮粉幹給客人當點心,清湯掛粉加個蛋,我和弟弟也都有份。我們會把一根粉幹高高地用筷子挑起來,看誰挑的高。然後哧溜一下,一長段米一股腦兒吸入。秋冬之日,江南就有晾曬粉幹的過年準備,密密麻麻地掛在竹架,讓人容易想起藍印花布,或者柳枝搖曳。江南意味足。
不管米粉還是米線還是粉幹,都是一碗鄉愁。需要回到家裡吃到肚裡才是那個熨帖。研究農史的專家,浙江大學遊修齡教授認為,古百越族遷徙分布的地方多稱米粉、粉幹,古荊蠻族遷徙的地域多稱為米線。這鄉愁分布的有點大。沿著G60放眼一望,幾千公裡的一條大米線。的確是,千裡鄉愁一線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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