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中山大學女生秋白(化名)依然在堅持與教育部的「戰鬥」。
2015年,秋白因為指責高校教材中同性戀介紹有問題,打過一場轟轟烈烈的起訴教育部、被學校「出櫃」的教材保衛戰。
近日秋白告訴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今年1月起,她與全國各地80名小夥伴給教育部寄去舉報信,沒有得到教育部回應。4月25日,她就舉報信未回復一事再訴教育部,得到不立案的答覆。
5月16日,在國際「不再恐同日」前夕,她再次向教育部申請行政複議,並表示不排除再次起訴教育部的可能性。
提出行政複議,「為了和教育部對話」秋白稱,2015年,在發現自己的同性戀傾向後,她試圖從書本上尋找答案,在教材中看到的卻是「異裝癖」、「性變態」、「精神疾病」等對同性戀帶有歧視的描述。
當年8月,她一紙訴狀將教育部告上法庭,原因是教育部未能在15日內回復她所申請的「公開對高校使用教材的監管職能」,不履行信息公開職責。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隨後立案受理。
2015年11月24日,秋白及律師與教育部政策法規司、教育部辦公廳兩位工作人員在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進行庭前談話。
秋白告訴澎湃新聞,當時出庭的教育部政策法規司工作人員鄺璐向她承諾,將把她的訴求轉交給教育部相關部門。教育部官員同時告知,秋白可以將書面投訴郵寄到教育部統一監督舉報受理中心,教育部將會按照舉報監督機制來處理。
「起訴教育部的初衷,其實也不是抱著勝訴的希望而去,而是希望能夠通過起訴與教育部對話,讓教育部看見問題,進而提供可靠的舉報途徑。」認為和教育部「對話」有希望,秋白於當年12月底撤訴。
秋白說,撤訴後,她和她所召集的全國各地共80多位小夥伴到圖書館、書店,尋找教材對同性戀表述存在的問題,拍照,加批註,寫舉報信,最後郵寄給教育部。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她寄出的舉報信以「查無此單位」為由而被退回。她把被退回的信件重新寄出,然而仍被以同樣的理由退回。其他小夥伴的舉報信雖然沒有退回,但是也都未得到回覆。
今年2月,在連續4次信件被退回之後,秋白把收信人改成了「袁貴仁部長」,終於接到了教育部政策法規司一位工作人員的電話,對方在電話中表示,她反映的問題比較特別,不能給她書面回復。「什麼是特別?對方說回答這個問題不在他的職責範圍內」。
4月25日,已經與教育部打過一次官司的秋白,就「沒有回覆舉報信件,行政不作為」再次向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起訴教育部。
她認為,根據行政訴訟法,教育部60天之內必須回復舉報信件,如果不回復屬於行政不作為,可以起訴。秋白希望教育部能夠就教材的事情和她對話,做個表態,無論是正面的還是負面。
經過一周等待,法院給了不予立案的書面回復,理由是秋白起訴的原因屬於信訪事項,信訪事項沒有侵犯到起訴人的合法權益。
不怕被說炒作,「我想要更多人關注這件事」5月7日,與教育部對話無門的秋白在她自己名為「秋白的自由野」的公眾微信平臺上,發起了「選擇到北京高級法院上訴,還是選擇向教育部申請行政複議」的投票。
她坦言,發起投票不僅是為了讓大家幫她拿主意,更是為了吸引人們的關注。「只有大家更加關注這件事才能推動教育部主動對話」。
最後投票的結果是:支持行政複議和上訴的基本持平,複議多幾票。結合網友的意見,秋白選擇了行政複議。
「選擇行政複議,還是因為想把焦點聚焦在教育部監管教材方面。」秋白認為,行政複議比上訴能夠更加直接地推進教育部對話和有所作為,行政複議也會更快些,一個月左右可以得到回覆。
事實上,從秋白起訴教育部起,有關於其炒作的評價就一直不絕於耳。如今,她又重回公眾視線,這樣的做法會否加深她的「炒作」印象?
「我覺得炒作不是一件壞事,它不是貶義詞,而是中性詞。如果炒作能夠推動人們關注這件事,炒作是一定要的。」秋白這樣回答。她希望能遊說更多人和她一起「戰鬥」,「既然很多人覺得我很勇敢,那他們自己能不能也去做呢?」
隨著名氣越來越大,秋白也有了很多和她並肩作戰的小夥伴,她每做一件事,都會儘量拉很多人一起做。許多人害怕實名舉報的風險,但依舊有這樣那樣的小夥伴願意承擔風險幫她。秋白的女友也一直在背後默默支持,幫她做了很多瑣碎的事情。
在澎湃新聞此前報導中,2015年起訴教育部後,秋白曾受到來自中山大學的壓力。一是頻繁地找她談話,希望她停止現在的行為。二是輔導員在沒有經過她同意的情況下,將其性取向告訴了她的父母。
如今校方已很少主動聯繫秋白。「學校似乎覺得我比他們想像中的更強大。」秋白笑著說。她說對校方並沒有害怕或者憎恨,相反,她可以理解校方的處境,「他們畢竟承擔了一些行力。如果有機會,我也想和他們直接好好溝通」。
父母對秋白的態度仍時好時壞,他們逐漸認同修改教材是件可以爭取的事情,但仍不太接受自己的女兒是同性戀。
「如果你是異性戀,做這件事完全沒有問題。」雖然已從認為「同性戀是病」慢慢轉變到可以理解女兒,但秋白的父母還是怕「親戚朋友覺得女兒是妖怪」,希望她可以儘量不要露臉。
曾聯繫教材編者,有人友善有人粗暴強硬在秋白為性少數團體權益奔走吶喊的這一年多裡,她看到了高校內關於同性戀權益「還有需要完善之處」。
「很多事情都可以做,但是時間和精力有限,需要去選擇堅持。我只選擇一項,如果這一項能夠做到真正的成功,能夠真的做出改變的話,那其實已經很了不起了。」秋白說,「教材已經夠我忙了。我覺得圍繞教材能夠做的事情有很多,我想把教材的問題搞透。」
她回想起大一剛入校時,因為不敢和老師同學說她懷疑自己是同性戀,她拼命去學校找一些書籍來自我解惑,當時在她眼中,教材是最權威和專業的,又對大學生來說是最基本和便捷的,但她發現,部分教材關於同性戀的表述存在問題,與中華精神科學會2001年發布的第三版《中國精神障礙分類與診斷標準》中認定「同性戀是一種性傾向而不屬於病態」的說法不一致,美國精神病學會與世界衛生組織更是在1986年和1990年將同性戀從心理疾病中剔除,視其為一種性取向。
如今兩年過去了,關於教材中有問題的同性戀內容並沒有什麼進展。「這是我很失望的地方,這也是我為什麼堅持的原因。」
秋白說,她也和一些教材編者聯繫過,很多編者非常友善,他們表達了教材編寫過程中本來就存在不規範。當然,秋白也遇到過一些並不友善的編者,「言語粗暴強硬。」
秋白說,她自己一定會堅持鬥爭,「這些跟我的生命發生聯繫,我是同性者,這是我不可避免的一部分。」
當問到今後的打算,秋白表示會在NGO做一段時間,然後繼續深造讀社會學,秋白希望自己可以多堅持幾年,比如在二三線城市做好LGBT(性少數群體)小組,「有很多二三線城市比一線城市更需要LGBT小組」。
如果「恐同教材」能得到比較好的結果,她希望可以再做些針對性傾向的校園霸凌,「有很多同性者是有抑鬱症的,因為校園霸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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