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千卷書，行萬裡路，看書如看景。
流水、清風、書頁如樹葉。
賞心悅目，溫潤性情，是為愷蒂書話。
近期，草鷺隆重推出《許淵衝譯莎士比亞戲劇集·第一卷》，休耕已久的「愷蒂書話」，也該談談莎士比亞了。
要說起世界上最有名的書籍，其中之一當數莎士比亞的《第一對開本》。此書出版於1623年，在莎士比亞去世七年之後，是第一部莎劇合集。因為它的大小為對開，故因此得名。
此書收入莎翁劇作三十六部，其中大部分曾在露天的環球劇場內演出過的。為什麼這本書如此重要？因為莎翁手稿大多數都沒保存下來，對開本中收入的這些劇作，只有十七本在他有生之年被出版過，而且大都是四開的小冊子，質量高低不一，許多是根據演員記憶編寫而成，有的是傳抄，有的是盜版。所以，如果沒有這本《第一對開本》，那麼莎翁著名的劇作，例如《第十二夜》《麥克白斯》《凱撒大帝》《一報還一報》《馴悍記》《暴風雨》等等，就很可能不再流傳於世了。
當然，這部對開本並不是莎翁的「欽定」版本，它是由莎翁的兩位朋友、演員海明斯（John Heminge）和康德爾（Henry Condell）編輯並監督印刷出版而成。他們曾是莎劇演員，他們所依據的，許多是排演時所用的手稿，或是已出版的四開本小冊子，他們對傳抄本和盜版本進行修訂，將劇本分為喜劇、悲劇和歷史劇三類，這種分類方法一直延續至今。
《第一對開本》中還有一幅莎翁肖像，是由Martin Droeshout 刻版製成，據說是兩幅比較逼真的肖像之一。但莎翁去世之時，這位Droeshout應該只有十五歲，所以，他們見過面的可能性不大，這幅肖像應該是根據當代人的記憶，或是根據其他的畫像創作而成。書中有同時代詩人瓊森（Ben Jonson）的獻詩，詩中寫道這幅肖像極為「神似」，於是有人猜其言下之意，是不是不夠「形似」。當然，關於來自斯特拉福的那位很會算錢的莎士比亞是不是莎劇的真正作者，向來多有爭議，這幅肖像也常被人拿來佐證，因為肖像上的那人沒有脖頸，頭部與身體的比例不對，左側肩臂處的衣服仿佛扭反之後接上去的，這些都說明畫像壓根就是為後人留下線索，說像上此人不真。
但不管來自斯特拉福的莎士比亞是否太過平庸太過低俗，也不管究竟誰是莎劇的真正作者，這些戲劇在文學史上的地位早已毋庸置疑，《第一對開本》也成為珍本書市場中最為貴重的印本古籍之一。
估計《第一對開本》當年印刷了750本，剛出版時，未裝幀本的價格大約為15先令，犢皮裝幀本20個先令, 相當於如今的150-200英鎊，應該屬於豪華本或限量本了。現在已知存世的《第一對開本》有235本，其中美國華盛頓的福爾加莎士比亞圖書館收藏最多，有82本，日本東京的明星大學12本，紐約市公共圖書館6本，洛杉磯的亨廷頓圖書館4本，波士頓公共圖書館、費城圖書館、達拉斯公共圖書館等，也都有收藏。相比之下，此書在英國的存量相對較少，大英圖書館只有5本，蘇格蘭國家圖書館1本，其他散見於牛津劍橋等學術或機構圖書館中。偶爾還會有佚失的版本或書頁被發現，那總是能成為珍本書界的大事。珍本書商們能夠經手一本此書，那也是可作許多年談資的軼事，例如，聽倫敦珍本書店奎文齋八十四歲的老書商泰德聊天，他說起2003年牛津大學奧裡爾學院因為需要籌集經費而希望出售學院的鎮館之寶，請奎文齋擔任經紀人，而著名藏書家保羅蓋蒂爵士（蓋蒂二世）聽說此書上市，立即表示願意購買。蓋蒂爵士花了二十多年時間收藏各類古籍珍本，他的圖書館中已有卡克斯頓印刷的《坎特伯雷故事集》、亨利八世第二任皇后安柏林的《祈禱書》，還有各類中世紀抄本，重要版本的《聖經》和許多現代裝幀，能把《第一對開本》囊入手中，那是他的夙願。但蓋蒂在倫敦有專門的書商，是奎文齋的競爭對手Magg’s Brothers。於是，泰德與Magg’s 的同仁一起前往牛津，從奧裡爾學院取得此書，前往蓋蒂的Wormsley莊園圖書館，半路還找了家小飯館吃中飯，泰德的眼睛緊盯著手邊的小箱子，不敢放鬆。到了蓋蒂莊園，泰德把書遞給Magg’s的同仁, 同仁把書遞給蓋蒂二世，完成交易。因為大學出售了傳家寶，當時媒體的報導鋪天蓋地，報導的價格為350萬英鎊，現在問泰德到底多少，泰德仍不願透露實情，只是眯眼笑道：「媒體這麼報導，應該自有道理。」
根據拍賣行的公開記錄，2001年10月紐約佳士得曾拍賣了一本，價格將近4百萬英鎊。2006年，蘇富比也拍賣過一本，最後價格約為280萬英鎊，沒有達到他們所預期的350萬。2020 年初，又有一本出現在紐約佳士得拍賣行，估計在400-600萬美元。這樣天皇巨星般的拍品是需要四處遊走進行路演的，原計劃的行程是一月到四月之間，去倫敦、紐約、香港和北京進行展覽，但因為全球的新冠疫情，行程和拍賣日期都不得不推遲到十月份。但是否會再被延期，拍賣又能達到多少價格，大家拭目以待。
除了第一對開本外，還有1632年出版的《第二對開本》，1663-1664年的《第三對開本》，1685年的《第四對開本》，其中，第二和第四的價格比第三稍低，主要是因為第三碰上了1666年的倫敦大火，存世不多。2019年12月在蘇富比曾經拍賣過一本第二，價格接近9萬4千英鎊。
《第一對開本》，如同《古騰堡聖經》，本本都有記錄，照例不值得偷盜，因為無法出售，但仍有人要一試運氣。1998年，杜倫大教堂圖書館的藏本在展覽上被偷，同時被盜的還有一本早期英譯聖經，一本內有喬叟詩稿的中世紀抄本。展櫃在大白天被打開，盜賊逃之夭夭，未能被捕獲。十年之後，2008年，一位名叫Raymond Scott的古董商帶著一本《第一對開本》到伏爾加莎士比亞圖書館，請他們對此書的真偽進行驗證，說是古巴一位朋友交付與他，此書在哈瓦那他母親的柜子中被儲藏多年。當然，這家最為專業的圖書館，一眼認出此本雖被毀容，但仍是杜倫大教堂的被盜本。大家驚詫此人的膽量，竟然來到最權威的圖書館請求鑑定。後來，Scott雖然沒有被判為偷盜，但因經手被偷物品而被判刑八年。
疫情期間，皇家莎士比亞劇團演出的諸多劇目的舞臺錄像在BBC四臺中播放，讓許多莎劇愛好者們大飽眼福，但是讓小朋友們看莎劇，卻是難上加難。莎劇是英國中學生的必讀書目，常有孩子們羨慕莎翁幸運，因為他不必閱讀莎士比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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