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不過短短十集的電視劇,以一場「電影院槍殺案」為導火索,卻沒有追求案件的緊張刺激,偵破定案的前因後果,反而從無數角度,包括其中涉及的九個家庭,辯護人、司法者,媒體大眾,進行剖析聯繫和切割,勾連開再真實不過的社會與人性。
其中有孩子天彥被槍殺的受害者家屬宋喬安,一直自我折磨地活在失去孩子後的失眠和夢魘折磨之中,甚至有時要靠酗酒來麻痺自己,個性也越來越敏感和偏激,導致與她的丈夫無法溝通,互生嫌隙。
因為夫妻吵架和她作為新聞臺副主編的忙碌工作,缺乏陪伴的女兒天晴只願意住在姑姑家中。
逃離不開失去兒子的陰霾,又無法處理好家庭間的問題,因為一場兇殺案而遭打擊和改變的受害者母親,心已瀕臨破碎。
而另一邊的加害者的家屬,一邊是在媒體前下跪道歉被質疑真誠和罵作「作秀」。
一邊變賣家產賠償,戴上口罩隱姓埋名依舊遭到全社會的攻擊。
加害者李曉明的辯護律師王赦被潑糞,懷孕的妻子被威脅,而從始至終他只是認為法律應當維護每一個人的人權,解決傷害最好的方法是善後和預防,探究出殺人背後的原因也許就能避免下一次類似事件的發生,不惜為此東奔西走,不為人所理解。
被貼上李曉明妹妹標籤的李曉文,改名為李大芝,想要走出陰影開始一段新生活卻舉步維艱,甚至被學長欺騙。
她住的房子的主人應思悅,有一個因女友自殺事業受挫而患有思覺失調症的弟弟思聰,日常幻想、幻聽,認為自己受人監視,被人跟蹤,也曾抱著頭無助過「為什麼是我」。
社會害怕精神病群體,王赦律師的妻子也曾說過無數人心裡所想的那句話,「神經病就是要關起來,他們四處亂跑,我們的日子還要不要過了?」
即使這個世界從來不是非黑即白,非善即惡的,即使實際上罪犯中只有百分之五是精神病人,而這百分之五中,也極少數是會攻擊其他人的。
受害者家屬活在難以走出的陰霾和黑暗之中,所有的發洩和怒火似乎都有充足的理由,然而加害者家屬「全天下沒有一個爸爸媽媽,要花個二十年,去養一個殺人犯」的痛心之言也不斷撕扯著觀眾的耳膜。
面對喬安的質問,李大芝丟下「你們媒體殺的人,不比我哥少」,淚流滿面。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幫助嫌犯辯護的律師被千夫所指,李曉明在輿論壓力下的提早槍決使得王赦情緒崩潰,「但是民主法治是用來討好人民、討好媒體的嗎?殺人犯該死,但民主法治不應該為此陪葬!」
「拍這個故事的初衷,是想撕掉標籤。我們沒有定義誰是惡,誰是善,想認同誰,由觀眾自己決定。」
這個社會之中,我們每個人每天都被無數的善與惡束縛,或與之擦肩而過。我們與惡之間究竟是一條鴻溝,還是一條窄縫,無人可以判定。
複雜的社會和人們之間,不是事事都有標準,選擇都有答案。李大芝的老師曾經語重心長地對她說的「不要挑戰人性」何嘗不是一種清醒又無奈的認知。
現在的社會中,一旦有事件成為人們視線的焦點,經常就是立分兩派,二元站隊,找一個靶子,吵得不可開交。
可一旦我們跳出這個怪異的圈子去看,你是否還能清醒地找到自己的出發點,認清自己的目標和態度,知道自己說出的話究竟代表什麼,又是什麼立場?
《我們與惡的距離》英文名叫做「The world between us」,我們構成了整個世界,也正是我們的複雜構成了這個世界的複雜,我們之間的相互牽扯模糊了這個世界的對錯和善惡標準。
宋喬安問,「敢不敢踏進現實的世界。」
現實的世界裡,理想和家庭如何兩全,工作和教育互相影響,原生家庭與孩子成長的關係,媒體搶頭條與真實確認,噱頭與內容的對立,輿論和法治之間的關係,精神病人汙名化等劇中反映出的問題比比皆是,我們又何嘗有哪一刻逃離開了這個世界。
只要是「我們」,只要有「我們」,人和人之間的關係,無論善惡對錯,都會永遠存在。
每個人心中也都有一座巴別塔,這座巴別塔就是我們與世界的距離,也是我們與我們的距離,這個距離,可以變化,但永遠存在。
全劇的結尾與其說是一種撫平先前的壓抑、痛苦的安慰和給人希望的甜餅,不如說是現實中存在的一種可能。
與世界之間,與惡之間隔著怎樣的距離,與善之間,與愛之間也隔著相反的距離。
這是一部引人思考的電視劇,結局,留給或許願意去看一看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