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是我的外公,外公的去世給我的童年留下了很難忘的記憶。
十年前的一個冬天。人生中有過很多冬天 ,但是從來沒有哪一個冬天能夠讓人如此無力和絕望過。
那年冬天好冷啊,連續半個月都沒有出現過太陽,妖風在窗外怒號,一家人圍在外公的房間裡愁眉不展。
外公好多年前中風後,就一直坐在輪椅上,猶豫長期的一直坐在輪椅上,身體好多地方都變了形。爸媽常年都在外面奔波,根本沒有辦法在家照顧外公,一邊要供我讀書,一邊還要支出外公昂貴的醫藥費。加上前些年家裡蓋房子還欠了一些錢,真的已經竭盡了全力。
外公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二舅在家裡照顧外公,他在家沒有經濟來源,都是我父親往家裡寄錢的,其他兩個舅舅雖然也往家裡打過錢,但是那些錢,連一個月的醫藥費都付不清。過年還在我家裡吵,醫藥費到底該怎麼算,我爸嫌他們煩,就把他們都趕了出去。
那個時候住院的費用太高了,外公就不願意住院。但是每天都要在家打吊水的,一個月好幾千的醫療費,大部分都是父親在出。父親說怎麼也要保外公過了這個年,非要送外公去醫院。外公就一直在那裡哭:「沒用了,錢留著,我日子不多了。」
我坐在一旁眼淚一直忍不住地往下掉。之前外公剛開始病的時候,就不捨得花錢,在醫院裡治療,非要弄回家,打什麼吊水。在家硬扛了四五年,把身體拖垮掉了。這臨死關頭了,又要折騰去醫院,我感覺把外公從床搬來搬去就夠他難受的了。
媽媽在邊哭邊說:「久病床前無孝子。」我到現在都記得這句話,那種無力,那種絕望,就是因為窮本來可以多活幾年的親人,你都無法留住,還只能難受的看著他一點點被折磨到死亡。
外公一倒下,這個家就徹底散了,爸爸一個人也扛不起,兄弟姐妹四分五散。我想誰也不想搭上老人這個麻煩事,都是應付著來。我知道他們也都很難,每個人背後也有一家子人。
當時的我還小心裡很恨他們,恨他們小氣,恨我父親也沒有抗住,恨舅舅也不爭氣,恨自己還在讀什麼破書。後來我才知道,我恨的是貧窮。
我就在外公隔壁的房間裡,那天晚上聽到外公在喊,他一定睡不著,身上到處疼,一定特別難受。當時就希望這些痛苦發生在我身上,我能代我外公承受就好了。
我們都以為外公撐不過那年過年,誰知他還撐過了兩個月。過完年,開學的時候我就走了,去學校讀書了。那一年學開得特別的早,學校還要提前補課。就因為這樣,我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當時父親害怕影響到我,所以一直瞞著我,都沒有說。到了暑假父親才帶我回老家一趟。
父親把外公合葬在外婆的旁邊,算是滿足了他最後的願望,他可以陪著外婆一起守著我們家那個山頭了。外公走了,看著墓碑,我竟然替他感到一些輕鬆。他在病床上的最後兩年都是在痛苦的折磨中度過的。
那一刻我就覺得,年輕的時候就得特別的努力奮鬥。否則,在生老病死前你都無法讓深愛的人少受一點病痛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