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點起床,外面漆黑一片。
每天出去走一走已成習慣,習慣變成自然。
為了節約能源路燈早早關了,路上是黑黑的。
天天路過的一棟樓裡有幾戶人家總是早起的,他們的窗戶是亮的。
一樓的那家窗簾大開,燈光明亮,一個大約六七十歲的男人腰板挺挺的坐在茶几後的沙發上,兩眼盯著電視,但電視並沒有打開。
前面是黑漆漆的一片,體育場就隱藏在黑暗裡。
許多年前我常在這條路上走,那時我還不到二十歲,父母也就四十多歲。
他們還雄心勃勃,我正異想天開。他們曾反覆規划過我的將來,我怎麼也沒想過會變成他們的現在。
今天走在這條路上是否和他們當年走在這條路上的心境一樣?我是在重走一遍?
日子是白天黑夜交替中重複的過,人生的軌跡也是在不斷重複祖祖輩輩的道路嗎?
每一天我們都感覺是新的,仔細一想原來都是舊的。
這個小城鎮南面是山,北面是梁,一條河谷從東南伸向西北,街道沿河道兩側分布。
東邊一痕遠山輪廓分明,一片白色的曙光下一輪紅日即將冉冉升起。
太陽升起的時候想到了詩和遠方,想起了回不去的故鄉和去不了的遠方。
日出而作,
日落而息。
鑿井而飲,
耕田而食。
帝力於我何有哉!
這是詩的源頭《擊壤歌》,有記載的第一首詩,由4000多年前的遠古先民所作。
擊壤是一種遊戲,類似於我們小時候玩的「打鋼」(發音,具體怎麼寫不知道),先扔出一塊石頭或鐵片或磚頭,後面人站在遠處投擲擊打,打中者勝。
這個遊戲現在已經消失了。哪知道窮鄉僻壤小孩子玩的遊戲會是起源於四五千年前的原始社會,而且還確有文字記載,鄭重其事具體生動地描述了遊戲情景。
《擊壤歌》裡唱得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眼晴一睜幹活,眼晴一閉休息,嚎,一天過去了。
古人是怎麼過的?先人們是怎麼過的?我們是怎麼過的?接下來我們的兒女是怎麼過的?
網絡上有一句流傳很廣的話:懂得許多道理,可仍然過不好這一生。
眼前的河道有蹤跡可尋,知道它從哪來,又到哪裡去。
人一生的道路卻不可把握,往前能看到前半生,返回頭卻看不清後半生。
河沿著河道流,人跟著命運走,走到下半場走向日趨明朗。
今天是立春第三天,河邊隴上荒草漫漫,很難想像這一片死寂荒原不久就要煥發生機,變成花團錦簇的綠野。
生命力到底有多麼強大。
離離原上草,
一歲一枯榮。
野火燒不盡,
春風吹又生。
最早以為白居易的這首詩只有上面四句,後來才知道這首詩還有下半段。
遠芳侵古道,
晴翠接荒城。
又送王孫去,
萋萋滿別情。
有土的地方就有草,有水的地方就有魚,千年草籽萬年魚。人逐水草而居。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管有多累,不管有多少煩惱和憂愁,第二天醒來時一定是滿血復活。
太陽升起的時候,還有詩和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