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小孩你別饞,過了臘八就是年……」,兒時常聽到這首耳熟能詳的童謠。 「年」對於出生在上世紀的大多人而言更多的是一種精神上的期盼。
我出生於上世紀八十年代,魯西北地區的貧窮落後在我童年歲月裡留下了深深地烙印。 吃穿住用行,樣樣都是一個「難」字,對於我的故鄉而言鹼蓬旺盛,白蒼貧瘠,鹽鹼疙瘩地裡淘飯吃更是難上加難,祖祖輩輩就是在這片土地上嘗盡了生活的辛酸。春耕秋收,壓鹼還良,祖輩們用愚公精神與自然抗爭,也在奮鬥中收穫快樂。
一年操勞,盼年到,平時的苦,平時的難最終在過年時得到改善。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鞭炮聲聲,歡天喜地!過年更像一場久違的盛宴,是享受一年最美味的食品,穿最漂亮的衣服的時間。姑娘們對鏡梳妝、男人們開懷暢飲、談天論地、走親訪友,最高興的莫過於孩子們,熱熱鬧鬧燃放鞭炮、跟著大人走家串戶來拜年,淘得滿口袋的糖果、吃遍各家親朋的大餐……這是那個時代對「年」最深的印象。
要說熱鬧還是趕年集,進了臘月二十所有年集都從早上趕到天黑,小商小販早早將攤位擺出,燈籠、牆畫、對聯、玩具頭花……襯託的整個集市鮮亮無比。十裡八鄉的老百姓或騎車子,或趕牛套驢都雲集於此,每逢這時父母也會趕著牛車載著我們去置備年貨,年集上人頭攢動,接踵摩肩,擠進集市買上幾個「福」字,購得一幅年畫、稱上幾條鹹鮁魚、來上幾斤瓜子糖果……往往一條街走不到頭父親肩上的口袋就已裝滿。年貨最不能或缺的當屬鞭炮,把置辦的東西放到牛車前由娘和姐姐看著,父親就會領著我去買鞭炮,鞭市裡滿地鞭炮皮,硝煙瀰漫,各家都使出渾身解數推銷自己的鞭炮,你家放完我家放,比著武的看誰家鞭炮響得咯耳、響得時間長。一般父親都是選上幾掛震耳的土鞭、兩個禮花,再給我買上兩掛小孩玩的小鞭炮,爺倆高高興興擠出鞭市……
每年後院的五爺爺總要吆喝上幾來身強力壯的村鄰將圈裡養了一年的大肥豬捆綁到院中殺豬賣肉,各家也樂哉掏錢在五爺爺這裡買塊現宰的放心肉過年,門外大院裡擺上幾張矮飯桌,拉開陣勢將肥豬架上桌子,那豬嗷嗷直叫拼命掙扎,奈何不了大漢們的七手八腳,很快被順服了,只見五爺爺抄起氣刀,手起刀落,順著生豬的氣嗓子直插心臟,三下五除二剛還亂叫掙扎的豬就結果了,經過沸水剃毛,洗淨,宰殺後的生豬肥肉被劈成兩張,架子上一掛肥肥嫩嫩看著就讓人眼饞,村民都圍攏上來,你要這塊,他要那塊。父親也會跟娘圍在架子旁挑來選去請五爺爺割上一大塊最滿意的肉,回到家一分為二給姥姥家送一塊,給自己留上一塊。
記事起老家還沒通電,過年就在煤燈燭臺的點綴中度過,年將至鄉村的年味兒愈來愈濃,每當夜幕降臨家家戶戶燈燭閃爍,炊煙嫋嫋,肉鬆味、炸貨香從門縫裡擠出四下飄溢,噼裡啪啦的爆竹聲開始此起彼伏,孩子們早已等不及待到大年初一才穿的新衣新鞋,紛紛穿上跑到大街上炫耀。 我也一樣脫下腳上那雙被腳趾拱破的鞋子穿上娘新做好的千層底,快樂的跑去玩耍,記得那些年娘勞作之餘只要一有空閒就拾起籮筐裡的針和麻線,給一家人納鞋底,剪鞋樣,趕在過年時一家人都穿上新鞋,父母省吃儉用從牙縫裡擠錢在集市上扯上幾尺條絨布請裁縫給我和姐姐趕製出新衣,而父母卻穿著逢年只穿幾天,節後疊放在櫥櫃裡幾年都不曾添置的「新衣」。
時光荏苒,從1991年村裡通上了電到如今柏油路、電話、電視村村通,農村、農業得到空前發展,先後取消了農業稅提留,增加了糧食補貼,國家加大了對農村政策的支持,農民生活越來越好。如今平時的飯桌上與曾經的年夜飯已無太多差異,農民也真正成了衣食無憂的現代化農民,「年」味對於新生代的孩童們越來越淡,越來越遠,曾經我們所期待的那份濃濃年味更像是貧困生活的一段記憶深刻在每個人心中,久久不能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