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就是閹人,屬於一個既有技術含量,更有生理門檻的職業群體。從事這個職業的人,至少得有三點必備職業技能——膽大、心細、臉皮厚。膽大:承受常人不能忍受之生理痛苦;心細:照顧主子生活起居,不心細小心被退貨;臉皮厚:以不完整的身體與正常人博弈,常態性承受謾罵、欺凌,還必須笑臉相迎,臉皮不厚難見天日。
這個職業在我國有著悠久的歷史,雖然人員總數並不大,但就其歷史影響力而言,很多人數遠超於它的職業也難以望其項背。俗話說「七十二行,行行出狀元」,這個行業雖然從來不出狀元,但卻擁有把狀元踩在腳下的能力。其實又何止是狀元,即便是大臣乃至皇帝,在歷史上也不乏被「他們」魚肉的經歷。
宦官這個職業,論其發跡史還得追隨到東漢
我國重用宦官始於東漢,而宦官專政和亂政也始於東漢。東漢章帝以後,每個皇帝即位時都是娃娃,和帝十歲、殤帝才出世一百多天、安帝十三歲、順帝十一歲、衝帝二歲、質帝八歲、桓帝十五歲、靈帝十二歲。這些連生活都不能自理的小孩當然不能理董國事,國家大權就只有委任身邊的宦官。於是,宦官中的精英敏銳地嗅到了機會,職業生涯迎來燦爛的朝陽。他們中最先吃螃蟹的是「十常侍」。
東漢一朝,以「十常侍」為代表的宦官具有「舉動回山海,呼吸變霜露」的威勢,「敗國蠹政之事不可單書」。而外戚則與女後一起控制軍隊, 廢立幼主,「威行內外,百僚側目」。兩派勢力反覆爭鬥,或者宦官除掉外戚,或者外戚殺滅宦官,造成「虐遍天下,民不堪 命」的境地,終於導致了黃巾大起義的爆發私東漢的覆亡。張鈞分析黃巾大起義的原因時說:「竊惟張角所以能興兵作亂。萬人所以樂附之者, 其源皆由十常侍多放父兄、子弟、婚親、賓客典據州郡,辜榷財利,侵掠百姓。百姓之冤無所告訴,故謀議不軌,聚為盜賊」。
到了明朝,宦官這個行業開始有規模、有計劃地向大臣這個行業跨越,實現了「跨越式」發展
明代的宦官,無論就專權之甚,禍國之烈,害民之酷,聚斂之狠,都超過了前代。朱元璋開國時頭腦比較清醒,他以前代故事為鑑,嚴禁宦官幹政,規定宦官不準讀書識字,不得兼任外官,只供宮中役使。為此,還特地在宮門豎立鐵牌,上刻「內臣不得幹預政事,預者斬」的大字。可是,這種規定只執行了幾十年。因為他生了一個好兒子!
朱棣本是藩王,是以「靖難之役」的武力奪取帝位的。既然連老爸欽定的繼承人都可以不認,那麼對宦官的行業限制也自然可以更改。朱棣在奪權時得到過宦官的幫助,故而即位後就讓宦官參預務。明宣宗即位後,怕他的叔父朱高煦步明成祖的後塵,故而處處依靠宦官來對付外官藩王,盡行推翻了朱元璋的禁令。他不但派大學士教宦官讀書,還授予司禮監秉筆太監可以按皇帝旨意用紅筆批覆內閣重要文件的權利。從此,「批紅」成為宦官操縱國政的主要方式,司禮監秉筆太監成為朝廷的主要決策者,明代宦官柄政的惡風也就愈刮愈猛。明英宗稱權監王振為「先生」,群臣則稱「翁父」。
就是這個王振,公然毀掉了朱元璋禁止宦官幹政的鐵牌,算是為同行們狠狠地出了口惡氣。明武宗時的權監劉瑾完全把持特務機構東廠、西廠和錦衣衛,對全國實行談虎色變的特務統治,造成「司禮(監)之權居內閣上」的局面。明熹宗時的魏宗賢更是玩出了花樣,玩出了境界。他不僅掌握了中央禁軍「三大營」,還專門組織了名為「內操」的一萬餘名宦官武裝。形成「內外大權一歸忠賢」的局面。
各地的無恥黨徒在全國為魏建立「生祠」,春秋祭享,並公然稱魏為「九千歲」。造成了「自內閣、六部至四方總督、巡撫,遍置死黨」,「民間偶語或觸忠賢,輒被擒僇,甚至剝皮、封舌,所殺不可勝數,道路以目」(《明史·魏忠賢傳》)的令人髮指的黑暗政治。
魏宗賢通過自身的不懈努力,終於把太監的年齡上限改寫到創紀錄的「九千歲」——至少是理論上的,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蹟。但比起他的某些前輩,還是只能算小兒科,因為他們可以直接決定「萬歲」的生與死!
唐代後期絕對是我國古代宦官「事業」發展的一個高峰。唐玄宗時,宦官就已超過四千。從高力士開始,宦官就開始操縱朝政,而唐玄宗本人的結局,亦是被唐肅宗稱為「尚」父的宦官李輔國所幽禁而死。在平定安史之亂的過程中,立下赫赫戰功的大元帥郭子儀、李光弼竟要受擔任監軍的大宦官魚朝恩節制,形成「監軍持權,節度反在其下」的怪事。以後,宦官逐漸擔任了「護軍中尉」、「中護軍」等實職,造成「禁軍全歸宦寺」,「萬機之予奪任情,九重之廢立由己」的局面。趙翼在《廿二史札記·唐代宦官之禍》中總結說:「至唐則宦官之權反在人主之上,立君、弒君、廢君有如兒戲……自穆宗以來八世,而為宦官所立者七君。」
其實,如果將政局再仔細分析一下,可以說唐肅宗以後的十四個皇帝中,除了末代的傀儡哀帝之外,其餘十三個都是宦官擁立的。宦官之權力竟到了如此地步,委實令人驚異。
魚肉百姓,玩弄大臣,欺負皇帝,宦官們把自己的事業推到了令人咋舌的水平,但您如果認為這就算登峰造極了,那就錯了。因為,比起漢朝、明朝和唐朝這幾個時代,只有這一代宦官才算是史詩級的,因為「他們」魚肉的是自己!
古代史家多謂這幾代是宦官亡國,並不過分。但是,這一代的宦官才是極致,如果任其發展,恐怕要「亡種」!在《資治通鑑》的最後一年最後一月的記載中有這樣一段:(五代十國中的南漢)南漢「凡群臣有才能及進士狀頭,或僧道可與談者,皆先下蠶室(即成為閹者),然後得進。亦有自宮(即自行閹割)以求進者,亦有免死而宮者,由是宦者近二萬。貴顯用事之人,大抵皆宦官也。謂士人為門外人,不得預事。卒以此亡國。」
翻譯一下:在南漢國,只有閹人才可以當官,即便有再大的才能,如果不完成「自我革新」的手術,那麼也是進不了體制的。所以,在這個彈丸之地,用各種手段完成「自我革新」的人數居然達到了二萬。這個數字什麼意思呢?南漢這個小國,全國的男人加起來也不過十萬,而閹人數量達到二萬,比例高達驚人的百分之二十。真是驚天地泣鬼神的記錄。
看到這裡,不得不慶幸南漢國的國祚不長、版圖不大,否則宦官行業的發展真達到了影響民族命運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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