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起,本號連載了吳構松先生方言文化系列隨筆25篇,受到讀者的好評和數家公眾號的關注、轉載。受此鼓勵,我們再次將目光投向吳先生的另一文化專欄——《潮州地名縱橫談》。該專欄文章也是吳構松先生精心打造的隨筆力作,今年初在潮州日報推出以來,反響良好。中國僑網、百度好鏈等網站轉載其部分文章,本土知名詩人林木鋒先生為推文創作了系列精美配詩。應讀者的要求,並徵得吳、林二位先生授權,從2020年10月1日起,本號推出其《潮州地名縱橫談》專欄文章及相關詩作,每月兩期,敬請垂注!
在本欄前兩期文章中,筆者談到揭陽、海陽、潮陽等地名反映了大潮州區域地理環境特徵,聚落與山、水之間的位置關係。多年來,每到一個地方,遇到包含「陰」字或「陽」字的地名,我總會不自覺的去探求它前一個字是山名還是水名。
幾年前,我頭一回來到武漢市,由當地朋友帶著遊覽武漢「三鎮」:武昌、漢口、漢陽。眾所周知,漢口、漢陽的地名是由漢江得來的。長江在武漢市區這一段呈西南東北走向,漢江自西向東從這裡匯入長江,在接近長江處修有一座晴川橋聯通南北。我們在漢口參觀了江灘防洪紀念碑後,驅車沿長江西北岸的沿江大道往西南走。朋友說駛過漢江上的晴川橋就是漢陽了。我說不對呀,漢陽怎麼在漢江南岸呢?朋友愣了一下,轉瞬明白了我的疑問,娓娓道來——漢江下遊河道屢屢變遷。明代之前河道在今龜山以南,位於龜山腳下的漢陽城即由此得名。明中葉成化年間,漢江下遊連年大水,在今漢陽以西排沙口、郭師口之間潰決,徑直向東形成一新河道,漢水主流改由龜山以北匯入長江,自此漢陽就在漢水以南了。
聽了朋友介紹,我煥然大悟。原先對漢陽的認知,不全錯,也不全對,正所謂「山不轉水轉」,最大的問題是我的認識未跟著「轉」。
澄饒圍
由於地球內營力的長期作用,也由於河流衝積和興修水利、圍海造田等因素,潮汕地區地貌也發生了一些變化。黃岡鎮的嶼山原來是海裡的小島,如今與海岸線足足相距三公裡,周圍一片稻田、魚池。同樣曾是海中島的潮陽貴嶼,現今與海邊直線距離已然有二十多公裡,是名副其實的「滄海變桑田」。
潮汕地區有多處地名含「湯」字。「湯」,古語意謂熱水,有一個成語叫「赴湯蹈火」,潮州話將泡溫泉叫做「浸湯」,正是用了「湯」字的古義。潮汕地名帶「湯」字的,常提示那裡有溫泉資源,如普寧裡湖鎮湯頭、流沙鎮湯坑,揭西梅雲鎮湯前。豐順的湯坑最突出,早在1970年就興建了全國第一個地熱發電站。而饒平湯溪的溫泉就鮮為人知了。事實上這個地方是有地熱資源的,只因上世紀五十年代修建湯溪水庫,蓄水後溫泉眼就湮沒在庫底了。
地名學告訴我們,好多地名是自然環境變遷的歷史見證。來源於地理地貌、自然條件的地名,是最穩定的,即使滄海桑田,也不容易改變。正所謂「山移水改,地名難改」。
饒平 樟溪
對這類已經「名不副實」的地名,我們可以從字面入手,去探究它所指稱地域的豐富信息。饒平柘林,據張惠澤先生考證,古時長著許多葉子可餵蠶的柘樹。同理,桑浦山,以古時盛產桑樹而得名;饒平的樟溪、澄海的樟林,歷史上都是樟樹成林;楓溪,原是溪名,因岸上楓樹繁盛,後以溪名村,再後來又成鎮名、區名。
澄海 樟林
我出生在饒平錢東,打小就知道本公社西南側有兩個村叫「黃芒」。後來又聽到與錢東接壤的澄海鹽鴻有一個「黃芒溝」, 再後來,又得知本縣的海山島上又有一個「黃芒」。
從海山經錢東到鹽鴻,陸路不過三十公裡,居然有四個「黃芒」!驚訝之餘細想,也覺不奇怪。四地都處在海邊,氣候、地質等自然條件是接近的,都叢生植株高過人頭、花呈淡黃的芒草,居民以這種特徵突出、鮮明的植物作為村名順理成章。當然,同名可以,但不能混淆。進一步了解到,錢東的兩個「黃芒」分別冠以「上」字或「下」字, 以作區別,鹽鴻的「黃芒」依據地形帶個「溝」字,叫「黃芒溝」,省稱「芒溝」。至於海山島上的「黃芒」,距離太遠,混淆機會太少了,不必介意。由於環境變化,今天在這幾個村已難見到成片的黃芒草了,但四個「黃芒」成為一道信息量滿滿的「地名景觀」。
對於地名內涵的推論和考證,可以作為地理、水文、氣候研究的重要手段,也能為今天的經濟開發、社會建設提供某些啟示。譬如說,潮州是否可以結合「創森」行動,在楓溪區的一些地方乃至整個楓江兩岸進行規劃,種植一定規模的楓樹,營造中國瓷都獨特、美麗的景觀呢?
(原載2020年3月22日《潮州日報》)
讀《山移水改,地名難改》
微信掃一掃
關注該公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