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與大家分享的是電影建築學(Cinematic Architecture)。我們通常把看電影作為一種娛樂方式,但是它毫無疑問也是一種藝術,對於我來說電影意味著另外一種可能性,它和我們人的意識完全是同質的。比如說做夢,它和電影的蒙太奇或者剪輯非常得相似,就像我們總是過濾掉很多的信息,之後留存下來的很多情節片段在腦海中一幕一幕的閃過甚至閃回。另一方面,建築學除了是一種知識的系統之外,可能和人類構造世界的方式是相類同的。正是因為電影和建築學有這兩種方面潛在的可能性,就構成了今天分享的知識背景。
每個學科都有自己的學科邊界。
上世紀初,一些學者提出了自治的建築學,就是建築學有自身的邊界,不討論人文、地理等,只討論空間、材料、構造等。當建築學只在自己學科的邊界裡發酵的時候,問題就來了,這就會走向故步自封,這個時候我們就希望打破這個邊界走向另一個領域,然後我們回頭來看建築學還有什麼可能性。
為什麼是電影?
電影是和建築最接近的一種藝術形式,建築是靜態的,人圍繞著建築遊走觀看獲得體驗;而看電影時,則是人是靜態的,原本在真實空間中固定的東西,在電影熒幕中動起來了。這兩種門類就是可以相互倒置的,在這種意義上說,電影和建築是最接近的現代藝術。除此之外,電影和建築都有清晰的的空間和時間的結構。建築和電影同時還具有公共性的特性,並同時表達著人的存在空間。
把建築和電影推回到上世紀初,現代主義重要理論家吉迪翁提出靜態攝影沒有清晰的捕捉到它們(現代建築),人不得不隨著眼睛一起運動,只有電影才能讓新建築被人理解。就是說攝影始終是靜止的,只有電影才能讓建築動起來,他第一次提出了建築和電影的關係。
一個年輕的建築理論家Pascal Schoning在《The Manefesto for A Cinematic Architecture 》中提到,只有通過去物質化的建築學的想像力才能重構建築,也就是說只有當我們不去關注物質化的建築的時候才能重新回看建築的可能性。
努維爾說電影的重要性是因為它能讓我們重新思考空間和時間的關係,這樣才能打破原有傳統建築學的邊界,才能煥發建築學的可能性。這兩種說法非常的相近,核心就是打破邊界才能重塑建築學的想像力。
電影《羅拉快跑》就是在一個快節奏的奔跑中實現的,在這個電影中理解到,建築的經驗是一種動態視角,我們身體的感知也是一種動態的感知。另一方面,電影也需要建築空間的環境來作為界定或承載體。
柯布西耶也是通過電影將新建築理論傳播出去的,他與導演Pierre Chenal一同合作的電影《今日建築》就是為了新型法式建築的宣傳,這部影片的拍攝目的是為了宣傳新穎和現代的建築主張。下面這個就通過電影講述了一個少女在薩伏依別墅裡的生活。《Metropolis》、《Playtime》、《the Pruitt-Igoe Myth》這些影片講述了城市的生活狀態和現象或出現的問題,這就是電影體現的現代性與都市性。在《銀翼殺手》中呈現出後城市的狀況,充滿高度混雜和異質性。
隨著時間的發展通過電影展現空間、城市狀況的形式漸漸的式微。到了六七十年代,人們可能不再關注這些問題了,七十年代末當代都市問題也越來越凸顯出來了:傳統的建築學能不能應對當代都市的生存狀況,庫哈斯的《瘋狂紐約》對於紐約的大都會研究提出了一種全新的視點研究建築或城市,傳統建築講究形式追求功能,這本書在很大程度上對這種問題提出一種反思。
比如這樣一個高層建築這麼大的體量,他的形式與功能沒有任何關係,這樣他就提出我們要重新反思我們的學科。
在Bernard Tschumi的《曼哈頓手稿》裡通過對電影畫面的研究,重新思考建築的方式,將建築視為三種空間狀態的疊加:
1.物理空間的組織
2.身體在空間中的運動
3.空間事件
通過三者的關係找到空間建構的邏輯。這提供給我們對當代都市研究的方式——精讀(close reading)。我們來到一個城市會有不同的旅遊體驗,但是我們會不會有這樣的狀態去放下腳步,去仔細研究街道,通過電影的研究方式,我們可能會把城市空間當做文本去仔細閱讀,通過微觀視野發現人、事物以及空間狀態,通過電影腳本有一種空間圖示的轉譯。
電影不光是對外在世界的呈現,也是對人內心世界的再現,建築藉助電影的媒介去重新思考外在世界和人的內心世界,內心世界就是人的真實存在的語言。
1、電影呈現了生活空間和生活敘事的動態軌跡。
2、電影處理空間和時間的同時,建構了場所和意義。
3、電影植根於日常生活世界,是人的存在經驗的呈現。
建築學如果不去思考外在世界還停留在空間、形式、材料,就像庫哈斯所說的,建築學一定會死亡。
我始終認為建築學有兩種途徑:
1.A way of knowing the world
2.A way of acting the world
首先建築學是一種知識途徑,之後對社會自然探尋;然後是去行動。但是他們沒有一個先後順序,行動就是如何去建造改變環境,但是我們現在的教育把第一個途徑丟掉了,把建築學教育變成了職業的培訓。
總結:
電影是空間的敘事,建築是敘事的空間。
敘事提供了時間和空間建構的邏輯,把空間分成若干個使用單元,討論單元之間的關係,再用很多種方式組構起來,最後變成建築。(妹島和世的建築解構重組圖解)
有一種新的空間建構方式是對電影進行精讀也就是close reading,然後再進行轉譯圖示呈現,最後將轉譯的內容進行空間的反向建構。
傳統的建築學是正向建構,他先有空間單元,每個空間單元都有具體的空間容量,然後再把它們組合起來。我們現在倒過來,不去討論空間單元,而去討論故事。
我們對電影建築學討論時,首先要清楚在講述中我始終用的都是cinematic而不是film,cinematic更多的是指電影的藝術。我也很難給電影建築學一個精準的定義,但是他是有邊界的,比如是敘事的建築、去物質化的建築、感知的建築、詩意的建築,毫無疑問電影建築學構成了一種研究的方式,和傳統建築學完全不同的,根據這種方式我們重新去建構空間,這就是作為建造空間的一種方法和實踐。
我們方式分為四個部分:
1.文字轉譯
2.場景還原
3.圖示呈現
4.空間敘事
以下是兩個學生案例
第一個例子的電影叫《麵包和小巷》,是一個少年買了一個麵包在小巷中走碰到一條狗,他走不過去就想了好多種方式,他掰下一塊麵包丟給狗,最後小男孩和狗成為了好朋友愉快的回到了家。
第一步就是選取場景用文字還原視覺的畫面,文字語言是我們最熟悉的語言,只有文字語言表達清楚了才可能用空間語言去進行空間的操作,這也是強化對空間的認識,同時文字的描述也要有空間感。
第二步是專業的工具和語言去還原電影,有一點很重要的是要素在空間中的關係,比如說材質、顏色等,正是因為這些空間關係構成了場景的氛圍。我們還要討論空間與電影鏡頭的關係,電影中導演也在通過鏡頭講故事,比如俯拍平視等等。經過研究通過圖示語言把電影用一個空間結構拆分出來。
除了小男孩與狗的一條故事線索之外,在電影中還有其他的人存在,本來小男孩邀請了一個成年人一起走,但是成年人因為有事拒絕了他,還有騎自行車的人等等。我們把故事進一步抽象,和空間剝離再去回想如何與空間對應上。
如果建築設計能按照這種空間路徑去構想,就會特別有意思。再去看很多大師的建築,也會有很多潛藏的敘事的結構,一定有鋪墊、序曲、高潮、平復……把事件和空間疊加,就會成為空間敘事的結構,用建築學的方式將電影進行轉譯,把一部電影完全轉譯成了建築學的語言。
我們也可以把故事重寫,在原有故事結構中,會發生好幾種可能,比如說小男孩和狗打一架、或者邀請個小夥伴吃麵包兩個人一起打狗,等等。在我們重寫故事的過程中,我們可以把故事情節進行空間上的疊加,這樣通過敘事的方式也能建造一種空間邏輯,這不是蓋房子那樣的邏輯,而是一種空間邏輯訓練過程。
第二個例子是《教父》,在這裡這個學生做了很多不同的地方,概念上的嘗試是他對電影中時間的結構和建築時間的結構具有同質性的體現,還有關於方法論對空間場景的轉移、事件和人的軌跡的轉移等,在鏡頭語言和時間的關係,他將這三種要素進行疊加,最後構成了整個空間的呈現。
本文根據汪原在校園營造聯盟暑期工作坊的分享整理
記錄/編輯:王馨淳
排版:曹佳寧
圖片:來自演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