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導演馬丁 斯科塞斯的《愛爾蘭人》,去年在網飛上線後引起了廣泛關注,雖然在奧斯卡上顆粒無收,但歐美地區關於這部電影的討論一直持續到了當下。《愛爾蘭人》被評論界稱為老馬丁的個人總結,也是黑幫片的「輓歌」和「最終篇」,代表了黑幫片黃金時代的終結。
電影根據紀實小說《聽說你刷房子了》改編,影片以一個長長的推拉鏡頭開場,羅伯特 德尼羅飾演的弗蘭克 謝蘭直視著鏡頭,像被紀錄片採訪一般,回憶起1975年與阿爾 帕西諾飾演的吉米 霍法會面的一場公路旅行。在路上,謝蘭路過一家加油站時,回憶起與喬 佩西飾演的羅素 布法利諾初識的情形。這再次將故事拉回1950年,謝蘭加入黑幫的場景。此後,電影圍繞著謝蘭如何一步步成為「刷房子」的人,成為了可以寫入歷史的著名殺手,重點描述了他殺掉自己的朋友和導師吉米 霍法前後的複雜心態。
影片中的三位主人公在歷史上確實存在。電影的傳奇性在於它很好地把人物故事完整地呈現,在涉及歷史時又以恰到好處的方式保持一定的距離感。
上世紀六十年代,抱團取暖的愛爾蘭人在美國開始中嶄露頭角時,賄賂、暴力或選舉舞弊等無所不用其極。因此,具有二戰經歷的謝蘭獲得黑幫大佬布法利諾的賞識。從無名之輩到布法利諾的臂膀,再到當時美國政治明星霍法的貼身保鏢,到最後參與霍法失蹤案,電影其實是通過謝蘭幫助觀眾回顧了豬灣事件、甘迺迪遇刺、水門事件、霍法失蹤等美國各大歷史轉折點,增加了電影的歷史感和厚度。
電影有一個值得注意的細節就是定格鏡頭的使用,在《好傢夥》中這種方法斯科塞斯首次嘗試,讓電影突然暫停,留給人遐想空間之感。而在《愛爾蘭人》中,這種技術的使用爐火純青,在那些配角出現開始就鏡頭定格,人物的生死時間、職業和死因一一介紹,仿佛是提前為他們寫好了墓志銘。
當晚年的謝蘭洗白自己的行為而對女兒說「我只是想保護你們不受傷害」時。女兒反過來質問:「不受誰的傷害?」電影通過這段對話對謝蘭一生追求的合理化罪犯行為,進行了強烈的諷刺,也是馬丁.斯科賽斯自己打碎了30年來黑幫片構築的浪漫和俠義氛圍。
有意思的是,打敗黑幫大佬們的不是警察,不是FBI,也不是黑幫內部或者敵人,而是時間。所有人都是被時代裹挾的渺小自我,註定誕生又逝去,發展又凋零。
對於電影外的導演和演員也是如此。馬丁.斯科塞斯、羅伯特.德尼羅、阿爾.帕西諾、喬.佩西這幾個人幾乎就是美國黑幫片的標誌。雖然數字「降齡」技術讓平均年齡75歲以上的德尼羅、帕西諾與佩西重新回歸年輕時代。儘管體態與動作上依舊顯得遲緩、臃腫,但那種不願屈服與低頭的人物氣勢卻被拿捏得很準。
《愛爾蘭人》開始和最後的長鏡頭意味深長。在電影開篇,從黑暗的走廊逐漸聚焦坐在輪椅上的弗蘭克。電影最後同樣的一個長鏡頭,護士轉身掩門,一個迴轉,天色已沉,透過門縫,依然是弗蘭克一個人。繁華終將歸於平靜,喧囂總會走向落寞。
從這個角度說,《愛爾蘭人》已經不再是對黑幫題材電影的延續,而是對曾經的芳華、對逝去的黃金時代的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