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孫越(旅俄作家、翻譯家)
來源｜作者新浪博客(http://t.cn/REHZSw9)
《聖經》的《士師記》書中講了這樣一個故事，猶太人士師參孫，身體中凝聚著上帝賜予的偉力，他不僅可以徒手擊殺雄獅，還可隻身與以色列之敵非利士人戰鬥，甚至可用一塊驢腮骨擊殺1000個敵人。然而人性自有弱點，參孫背棄以色列律法和父母的勸戒，不僅娶了非利士女人為妻，甚至嫖妓。於是，非利士人利用女人大利拉色誘參孫，在床笫間套參孫的話，她獲取了制服參孫的秘笈，為非利士人通風報信，告知他們如何捆綁和制服參孫，最終竟使得叱吒風雲的參孫，做了非利士人的階下囚。可見，通過色誘獲取情報，自古有之，非新鮮事也。
太陽之下，本無新事。蘇聯解體之後，克格勃檔案大量解密，克格勃所培養的「烏鴉」與「燕子」等色情間諜的內幕也逐漸曝光。我們看到，昔日的蘇聯偵察員不僅善於在看不見的戰線上真刀真槍地廝殺格鬥，也善於床笫之間柔情似水地色誘，可謂為獲取情報無所不用其極。早在1917年12月20日，蘇維埃政權便根據列寧的指示，成立了全俄肅反委員會（ВЧК），簡稱「契卡」，旨在採取非常措施打擊針對蘇維埃的顛覆和破壞活動，懲戒消極怠工和投機倒把等不法行為，以鞏固新生的政 權。「契卡」在開展工作初期，便針對蘇維埃政 權的敵人制定了色誘計劃，那時「契卡」廣泛招募妓女加盟，除此之外，女演員和女運動員也被「契卡」強迫與工作對象進行床上交易，為紅色政權套取情報。還有一些廠礦企業的技校教師，也加盟進來協助工作，這些為「契卡」工作的女性之所以承諾參與，有些人是因為受到蘇維埃愛國主義思想影響，還有些人是出於對紅色政 權和紅軍的恐懼。她們中間業績優異者，後來被送往克格勃學校做了教師。據悉，1941年，貝利亞（Лаврентий Берия）出任蘇聯國家安全機構總政委後，常派人到國家安全部門的女間諜圈子裡為自己挑選情婦。克裡姆林宮的蘇共領導人也差人光顧「契卡」女諜選妃，他們更感興趣的，是有歌星或芭蕾舞星背景的女特工，一方面，她們政治上可靠，另一方面，她們性技巧嫻熟，容易選妃者的欲望。
言歸正傳，眾所周知，蘇聯時代不允許開設妓院，但是，出於工作需要，蘇俄國家安全部門在蘇聯主要城市的高級賓館內均開設了「工作用房」，為其「烏鴉」與 「燕子」提供工作便利。在蘇聯國 家安 全部（МГБ，1946-1953）和蘇聯部長會議下屬國家安全委員會時代（КГБ，1954-1991），在酒店開設「工作用房」逐漸形成規模和體系，以至於後來蘇聯幾乎所有大中城市的賓館和酒店都開設有國家安全部門的專屬房間，克格勃內部將其稱為「軍事妓院」（Salon Kitty），該詞不是蘇聯的發明，乃源自納粹隨軍慰安所。
其實今天看來，克格勃敲詐的方式很老套，無非就是「燕子」將「工作對象」領進酒店，翻雲覆雨之時，秘密警察假扮的女方丈夫，按計劃突然闖入房間，大吵大鬧，摔椅子，砸桌子，甚至動手打人，在這關鍵時刻，治安民警如期而至，假裝出手相救援驚魂未定的「工作對象」，至於現場做不做筆錄，帶不帶回警局問話，克格勃事前都有安排。有時候，警察局局長也會親臨「捉姦」現場，假裝安撫「姦夫」，撕掉民警的現場筆錄，態度溫和地說服他與政 府合作。實際上，酒店房間的每個角落，早已都密布攝像頭和錄音設備，所以，無論「工作對象」配合不配合克格勃，敲詐的證據都很充分，克格勃才不怕他們不認帳呢。20世紀50年代，克格勃不僅在蘇聯國內幹得卓有成效，而且在美因河畔的法蘭克福（Frankfurt am Main）也取得了突破，一名代號為「利季婭」的漂亮德國女人，被克格勃發展成「燕子」，在西德政府機構工作人員，甚至北約高級軍官那裡套取了情報，後來，西方源源不斷的情報通過東德輾轉交到莫斯科克格勃總部。「利季婭」也立功受獎，被克格勃晉升為上校。
隨著形勢的發展，蘇聯不僅在喀山建立了專門培訓「烏鴉」與「燕子」克格勃學校，還逐漸將視線轉向蘇聯國內的各種選美、歌唱和舞蹈等文藝大賽的佼佼者，凡被選中的俊男靚女，經過政 治表現、身體素質和社會關係的初選，再由生理學和心理學專家組成的專門委員會，進行嚴格的「性誘惑力」檢驗，之後再進行專業培訓和實戰演練，通過對不同國家和種族人群的直接接觸，深入體驗世界各地的文化與習俗，培訓課程最終才告完成。
1959年，克格勃派遣英俊瀟灑的美男子偵察員沃隆諾夫斯基（Вадим Вороновский），出任蘇聯駐美國紐約聯合國總部工作人員，色誘和招募美國大明星夢露（Marilyn Monroe），使其為克格勃效力，意在接近美國總統甘迺迪（John Kennedy），那時夢露與甘迺迪之戀，已是世界茶餘飯後的談資。蘇聯克格勃主席舍列賓（Александр Шелепин）曾親自向蘇共中央政治局的主要領導赫魯雪夫、米高揚、蘇斯洛夫和葛羅米柯等人報告，沃隆諾夫斯基是克格勃選中的「烏鴉」，是通過色誘手段獲取情報的專業偵察員。他被選中前往美國工作，事前曾經過嚴格的檢驗和培訓。克格勃向蘇共中央提交的「沃隆諾夫斯基同志為適應特殊工種所具備的身體條件報告」中寫道：「沃隆諾夫斯基同志的使命，是為獲取美國總統情婦，著名演員夢露的好感。沃隆諾夫性能力超強，具有時間久、耐力長、抗疲勞和承受力好等諸多特點。經相關部門實驗測定，他可完美做愛長達三個小時。」據悉，這份報告至今仍保存在莫斯科盧比揚卡大樓，原克格勃總部檔案館。史學家指出，夢露被克格勃「烏鴉」沃隆諾夫斯基誘惑，可能向蘇聯提供了甘迺迪總統的重要情報。
1967年，蘇聯招募英裔探長西蒙斯（John Symonds）為克格勃偵察員，目的是在摩洛哥首都拉巴特（Rabat）獲取英美情報。西蒙斯決計以色相勾引英美駐拉巴特使館女性外交官，以求在床笫之間獲取重要情報。西蒙斯探長風流倜儻，談吐幽默，且是性愛高手，克格勃送他工作代號「柔情羅密歐」。英美使館高傲的女職員們，在他性愛的猛烈攻勢下，紛紛投降，有價值的情報也源源不斷地流向克格勃。
其實，現實版的羅密歐應對西方使館高傲的女職員時，並不輕鬆，西蒙斯後來回憶說，他每次與她們上床之前，必狂飲一通威士忌，藉助酒精之力，裝出一副激情勃發的樣子。其次，女職員都是如狼似虎的年齡，西蒙斯在床笫之間的與她們周旋，急需要高超的技巧，也需要聰明與智慧。後來，克格勃鑑於他在工作上連連得手，便將他派往原社會主義國家陣營的保加利亞進行專門培訓。克格勃鑑於他功勳卓著，便給他安裝了12顆金牙，以便讓他在女人面前更加「性感」。20世紀70年代後半期，蘇聯克格勃為了獎勵西蒙斯的工作業績，安排他3次前往蘇聯旅行，享受社會主義勞動英雄的待遇。當時蘇聯克格勃最高領導人安德羅波夫（Юрий Андропов），也對他的工作能力讚嘆不已，還希望有機會與他見面交流。
70年代末至80年代初，克格勃專門組建了招募間諜的色誘中心，代號為「克拉麗莎」（clarissa）。80年代曾在蘇聯克格勃檔案部擔任主任的米羅申科（Дмитрий Мирошенко）說，克格勃「克拉麗莎」中心招募了很多俊男靚女，還有不少心理學家和性病理學家參與工作。克格勃對新招募的學員承諾高薪和未來優越的生活條件，但命令他們必須按照國家特勤機構的要求完成訓練科目及執行派遣任務。「克拉麗莎」中心的男女學員在訓練時，首先需克服常人的羞怯和靦腆，男女生結對實戰操練，其中包括參照圖片與錄像進行性變態培訓。此外，「克拉麗莎」中心的教練還為學員組織同性戀派對，並將派對全程錄像，組織學員反覆觀看，指出問題並在以後的演練中加以改正，目的是為了讓學員在未來工作實踐中高質量完成特殊任務。中心的心理學課程，主要以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學理論為基礎，學校招收莫斯科有名的妓女帶到中心，強迫他們對克格勃未來的「烏鴉」與「燕子」進行「業務培訓」。
最近，前「克拉麗莎」中心女學員奧柯桑娜在俄羅斯接受媒體採訪時說：「我們當時被告知，我們是克格勃戰士，身體是戰鬥武器，我們處於革命戰鬥的最前沿。我們要學會毫不害臊地誘惑敵人，隨時準備與組織選中的任何一個男人上床。」另一位學員柳德米拉說：「我們對被選中的工作對象，都進行了詳細分析，包括其性取向，以免他在工作過程中脫鉤。我們儘量製造偶遇來結識對象，並以直接勒索和敲詐告終。教官告訴我們，與對象攤牌時需用友好態度告訴他：你沒有別的選擇，只有與克格勃合作這一條路可走。」
當然，克格勃在這方面也有不成功的實例。那是在「克拉麗莎」中心成立之前，1961年6月，印度尼西亞總統蘇加諾（BungSukarno）應赫魯雪夫之邀，前來莫斯科訪問。蘇加諾天性好色，克格勃奉命利用他的人性弱點做文章。克格勃在蘇加諾前來莫斯科所乘坐的蘇聯航空公司的飛機上，安排了幾位迷人的蘇聯空姐，她們按計劃在飛機上挑逗蘇加諾，跟他眉來眼去，蘇加諾果然上鉤。蘇加諾在飛機落地後，主動邀請空姐們到他下榻的酒店狂歡。他哪裡知道，這一切都是克格勃的精心安排，蘇聯特工早就在在他房間大鏡子旁邊安裝了攝像頭，將狂歡的場面全部拍下，而且用的都是美國進口的彩色膠片。克格勃將膠片衝洗出來，畫面效果絕佳。克格勃把蘇加諾請到一間放映廳向他展示，並期待蘇加諾慌作一團，痛哭流涕地哀求與蘇聯政府合作。熟料，蘇加諾看完電影，竟然喜形於色，還請克格勃多給他幾部電影拷貝，好讓給他帶回國在印度尼西亞放映，蘇加諾當時說：「我的人民，將為他們有這樣的總統而感到自豪！」在場的克格勃聽罷，幾乎全部暈倒。
史塔西(Stasi) 是克格勃戰後一手扶植起來的東德國家安全機構。舒爾茨（Gerhard Schulze）是史塔西(Stasi)的老偵察員。他講述了這樣一段往事，克格勃曾經與史塔西聯手，對歐美政府部門的女秘書們發動色誘攻勢，史稱「秘書攻勢」（Наступление на секретарш），「克拉麗莎」中心曾經派出眾多身懷絕技的蘇聯和東德的俊男靚女，前往西德發動參與行動，目標直指在政府部門工作的四十歲以上的單身女秘書。為何要選定這個目標呢？因為這些女人年老色衰，已鮮有俊男主動勾引，所以她們生活孤獨，苟且度日，可仍心有不甘。「克拉麗莎」中心「烏鴉」很快接近了目標，誰知不消幾個回合，「烏鴉」竟敗下陣來。原來，老女秘書絕並非等閒之輩，見有俊男主動勾引，竟毫不示弱，她們見機會難得，竟也激情應戰，將「豔遇」當成可遇不可求的豔遇，床笫間中愈戰愈勇，所以最後竟逼得克格勃「烏鴉」敗下陣去。不過，「烏鴉」雖在床笫間失意，但卻從單身女秘書那裡撈到了實實在在的情報。
但在美國，事情就非克格勃想像得那麼順利了。克格勃起初試圖色誘美國總統卡特（Jimmy Carter）的國家安全事務助理布熱津斯基（Zbigniew Kazimierz Brzezinski）。「克拉麗莎」中心絞盡腦汁往布熱津斯基身邊派遣「燕子」，不斷試探他的口味，甚至還派遣同性戀人員接近布熱津斯基，均未成功，此後克格勃加大工作力度，竟派遣了一位女變態狂前去工作，也均未奏效，最終只能放棄計劃。克格勃打造的「克拉麗莎」中心，還曾打過羅馬天主教第264任教宗，梵蒂岡城國國家元首約翰保羅二世（Saint John Paul II）的主意。根據克格勃檔案記載，這位波蘭裔天主教教宗的身邊，一度被蘇聯克格勃的「烏鴉」與「燕子」包圍，只是公開的檔案裡沒有透露他們後來是否得手。
1991年蘇聯解體，克格勃也不復存在，但冷戰時期克格勃首創的「烏鴉」與「燕子」的工作方式，卻在21世紀被不少國家特勤部門發揚光大，也被不法團夥借用實施犯罪。在欲望高度膨脹的21世紀，人類似乎比克格勃時代更難抵禦誘惑，也更容易墜入「甜蜜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