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岡仁波齊》是導演張楊隨性而至的「偽紀錄片」,將朝聖隊伍裡臨盆的孕婦、家徒四壁的屠夫、自幼殘疾的少年等人運用不加修飾的手法呈現,那《皮繩上的魂》則是一部精心打造,大到山川河流,小到藏刀油茶都設計過的「類型片」。它擁有鮮明的人物,幾經反轉的劇情,好看的戲劇衝突。懸疑、西部、復仇、魔幻、愛情,每一個元素都被細緻的表現。
張楊和攝影師郭達明坦言:這兩部作品無論從創作上還是製作上,都深刻地相互滲透和影響,在影像風格上,一個極其真實樸素,一個極其戲劇迷幻,相反的表象背後款曲相通:「朝聖」之後再「降魔」,實為一次完整的修行。張楊也用了兩種不同的電影表達方式,為人們展現了他眼中的「信仰」。
從張楊從前其他作品看,絕對想不到他會拍攝《皮繩上的魂》這樣一部極具宗教色彩和異域風情的影片,《洗澡》、《飛越老人院》、《愛情麻辣燙》,他像是潛伏在胡同裡極具煙火氣的藝術家,但事實這部描寫「西藏」的影片,正表現出了他的另一面。
在上大學的時候,張楊便從青海、新疆一直進到西藏大概經歷過三個多月的旅行。那一次的西藏之旅給他帶來比較大的影響,他從西藏背了十幾本書回來,研究其中的宗教文化、民俗。
2001 年寫《昨天》的時候,張楊有過一個想法,就是讓賈宏聲和他父親倆人從北京一路去拉薩戒毒,同時在路上找一組朝聖者的隊伍,兩條線索同時往拉薩走,在路上他們可能會有一些交集。那時候他就已經在琢磨類似朝聖的故事。
《皮繩上的魂》開始實施是在2006 年左右,張楊跟朋友說想拍一個關於朝聖的故事,朋友便推薦他去看扎西達娃的小說《西藏:系在皮繩扣上的魂》。
「小說中寫一個作家去尋找劇中人物的概念,按我的理解還是尋找自我的一個過程。我看完後,馬上感覺那個氣質特別對。」
在與扎西達娃在雲南見面後,張楊又覺得這個故事太文藝了,所以當時他對扎西達娃說,《去拉薩的路上》有個很強烈的復仇故事,能不能把兩個故事放在一部影片中?扎西達娃聽完後覺得挺有意思,就在這樣一個概念下開始寫劇本。
原著小說《西藏:系在皮繩扣上的魂》原本發生在80年代的西藏南部,老活佛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向一位小說家描述起自己見過的來自康巴地區的兩個年輕人,小說家驚訝地發現老活佛說的正是自己尚未完成的小說主人公。於是作者決定前往自己在小說中寫到的蓮花生掌紋地,去尋找塔貝和瓊。作者翻過喀隆雪山,最終在蓮花生的掌紋地遇見了他們。
在原本的小說上,張楊將《去拉薩的路上》中戲劇性很強的復仇故事加入其中,將宗教元素與戲劇情節融為一體,完全按照一個工業體系去拍攝,有嚴謹的拍攝計劃,化妝、服裝、道具、美術等部門,副導演、演員半年多就提前進入了西藏,讓這部電影更加「專業」。
世界上好的類型片導演都是極具個人特色的,時尚高雅、構思精巧、視覺華麗的希區柯克,對高新武器痴迷的麥可·貝,懸疑高手克里斯多福·諾蘭,兇殺記錄者科恩兄弟,他們都將一個類型的電影做到了極致,而且做出了個人特色。
而《皮繩上的魂》無疑是中國魔幻懸疑類電影中的佼佼者。
影片有三條敘事線,一是塔貝殺鹿得到天珠,將之送到掌紋地,這樣的劇情在公路片非常常見,主人公在路途中遇到某些人,一路獲得一路成長,最終在終點獲得新生。
第二條是倆兄弟復仇追殺塔貝,在電影開篇時,塔貝與扎西兒子的對決就充滿了西部片的味道,其中有一個從塔貝襠下拍坐在牆根的殺手,這是一個非常「西部片」的拍攝手法,也給整部影片增添了懸疑色彩。
第三條是小說家找小說中的塔貝。這不僅僅為《皮繩上的魂》增添了一份現世輪迴的宗教意味,也讓整個故事有了一個最大的反轉,在虛與實之間,故事具有了普世的意味。
這樣一部電影不像《岡仁波齊》那樣的「平淡」和「溫和」,它更像是一把插進血肉的藏刀,導演張楊曾經說過,「朝聖」之後再「降魔」,實為一次完整的修行。在凹凸不平的山脈,決裂血腥的廝殺,充滿糾葛的碰撞這種濃墨重彩的元素中,《皮繩上的魂》譜寫了一部酣暢淋漓的「降魔傳」。
不過《皮繩上的魂》並不是一部單純的商業片,它介於商業與藝術之間,法國索邦大學電影學博士開寅曾評價該片:「如果把它放在80 年代,我們很難判它是個商業電影還是藝術電影,它在臨界狀態,其實這樣的電影很有意思。但是我們現在的時代對這樣的電影的寬容度已經幾乎降低為零了。影片要麼是奔著外國電影節去,要麼奔著市場來。把這個影片拿給任何一個稍微有經驗的製片人看,他們都會說,這影片好是好,但是我實在是不能放膽去投,因為它就待在中間狀態。」
從最近觀眾對於《岡仁波齊》、《二十二》等藝術影片的認同來看,電影市場如今也不是商業片獨有的天下,希望有更多這樣具有個人特色、拍攝製作精良的類型片進入市場,讓觀眾有更多的選擇,看到更多元化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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