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俊昊給是枝裕和的信中寫到:
「若您能用您那寬廣的心靈,對我這個被影片攝去了魂魄,於是一驚一乍、驚喜欲狂的鄰國後輩給予一點點理解,將是我最大的幸運。我全心期待著您的新片早日問世,在世間無數的企盼之上,再添上屬於我的這點小小的心思。」
是枝裕和畢業於日本早稻田大學文學專業。1995年的導演處女作《幻之光》,當年入圍了威尼斯電影節競賽單元。
在隨後的20年穩步形成了自己的風格,細膩而不失力度。
UP「電影最TOP」在對是枝裕和做的一期視頻裡說到:「是枝裕和不是那種不是人間煙火的純藝術片導演,他的作品雖然大多衝突性不強,但絕不乏味。在家長裡短間充滿濃鬱的人文氣息,讓人心生親近」。
今天我們就來看看是枝裕和鏡頭下帶給我們的那些光明與黑暗 送予慰藉與批判的歲月靜好。
《小偷家族 》上映日期:2018年
電影的海報裡每個人都在笑,親密地抱作一團,就是簡簡單單一家人的模樣。
然而家族的每個成員之間其實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他們是一個以養老金和偷東西為生的小偷家族。
聚集他們在一起的是,他們都是一群被遺棄的人。
整部電影沒有積極向上的昂揚,沒有幡然醒悟式的雞湯,也沒有貶低去偷竊可恥、啃老可悲的道德標杆。
電影裡的他們就是一群在最底層掙扎生存的小人物,卻都有各自的秘密和利益訴求。
電影的靈感來自一則報導小偷家族的社會新聞。新聞中提到小偷家族偷的物品有釣竿,釣魚是他們的業餘愛好。
這個細節引起了是枝裕和的注意,他感到千瘡百孔之中的生活,也會有美麗的瞬間,而這正是他想要捕捉的瞬間。
電影將一個在我們看似複雜的背景展現得異常清淡,仿佛與現實生活並不存在一條涇渭分明的界限。
以至於你會覺得,那些人,那些事,就存在於幾米之外,幾分鐘之前。那種叫「愛」的感覺,是一種有如實質的氣體,從銀幕嫋嫋地飄散到你的生活中。不是非常濃墨重彩的情感,卻揮之不去。
是枝裕和的電影基本都是以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大多是家庭關係作為切入點,反映當時社會上的一些現象和問題,以至於一直以來是枝裕和都會被拿來和小津安二郎比較,甚至說是他的繼承人。
但在各種家庭關係中,是枝裕和更喜歡講述那些「被留下來的人」的故事。
《無人知曉》上映日期:2004年
1988年,在東京西巢鴨的一間住宅中,發現了一具腐爛的兒童屍體和三個渾身髒兮兮並且已經餓了很多天的兒童,引起巨大反響,被稱為「西巢鴨棄嬰事件」。
是枝裕和那一年剛大學畢業不久,便根據「西巢鴨棄嬰事件」編寫了劇本,中間擱置十五年才終於開拍,這十五年,西巢鴨在他心裡從未遠去。
他用鏡頭讓觀眾以一個觀察者的身份,沒有主觀地加以指責,絕沒有對所謂的「責任」大發宏論,平靜地審視著四個棄嬰的孤助無援的生活。
悲傷到極點的結尾,也沒有煽情更沒有嚎啕大哭,甚至沒有動情的音樂響起。
只是靜止的鏡頭, 小男孩呆呆地說:「真可怕吶,明明早上還是好好的,現在她的身體已經冰涼了。」
是枝裕和既殘酷,把捱苦可悲的生活重擔壓在未成年人的稚嫩肩膀;是枝裕和又善良,賦予了孩子們早熟的堅強秉性,讓他們敢於承擔生活的苦難、理解生的定義。
在這冷眼旁觀中,我們依然無可避免地被死亡和悲傷擊中。
「無人知曉」並不是真的沒有人知道,而是知道卻裝作不知道,正所謂,裝睡的人是叫不醒的,除非他自己醒來。
《海街日記》上映日期:2015
一片海,一座老宅,一個院子,一棵老梅樹,幾瓶梅子酒,四姐妹的光影在城市裡小城裡交錯,陽光透過枝椏,照在幾個人的鼻尖上,細膩而又溫柔。
不遠處,鎌倉的海靜謐安逸,漫畫裡的火車在城中咕咚湧過。
春賞花,夏摘梅,秋品酒,冬聽雪,不緊不慢地生活。
而隨著電影的鏡頭緩慢推移,四個人的小妹是另外三姐妹同父異母的妹妹。當年父親出軌,拋妻棄子,與情人結婚生子,後又三婚生病去世,留下鈴獨自人間,被三個姐姐接到鎌倉生活。
三個姐姐的命運也是悲苦的,先是被父親拋棄,後又被母親拋棄,扔給外婆,於是這間老屋子裡處處都散發著外婆的氣息。如今四姐妹生活在此,古樸的老房子又充滿著青春的活力。
《好萊塢報導者》給的評價是:整部電影雖然令人愉快,但不足以讓人長時間地維持興趣。
電影中所表現的東亞人獨有的細膩情感並不能使得西方人有太多情感的代入。無太多起伏的情節,以兩兩對話日常以及留白的方式撥動人心。
一如國內的影評人所描述的:「海街的風景如畫,海街的煙花迷人,但是,真正迷人的、令人發自肺腑陶醉的,不是風景,不是煙花,而是香田幸那顆金子般的心。」
《比海更深》上映日期:2016年
《比海更深》片名出自鄧麗君日文歌《別離的預感》中的一句歌詞:「比海更深,比天更藍」。
講述了良多實現自己成為小說家的夢想以及對家庭情感的故事。
這是一部以父親為主角的電影,將鏡頭對準了複雜的家庭生活。雖然看起來都是關於家庭的故事,但影片最大的不同就是,主人公的身份不僅是兒子,也是丈夫和父親。
即便是以瑣碎的對話交織出一個小家庭,也能以笑料和點滴茶飯的光輝,用充滿了同情、不帶觀點的眼光,探索一個家庭幾代人之間的關係。
片中故事和人物細膩動人,有不少詼諧幽默,也不乏傷感,兩者交相輝映。
亞洲電影這幾年在國際電影節上的表現可謂大放異彩,先是李滄東《燃燒》了整個坎城,拿下《銀幕場刊》的歷史最高分。
接著奉俊昊的一部《寄生蟲》在奧斯卡拿下包括最佳影片、最佳國際電影、最佳導演、最佳原創劇本4項大獎,直接「封神」。
導演的風格決定整部電影的節奏和品味。
李滄東的電影著重對社會邊緣人物內心世界的探討,這在《綠洲》和《密陽》當中反應的最為明顯。
而社會學專業出身的奉俊昊,縱觀其作品,無論是改編自韓國的三大未破解奇案之一的《殺人回憶》、諸多政治隱喻的《漢江怪物》、看似陌生其實非常熟悉的討論母性的善惡《母親》,包括《寄生蟲》都更傾向選擇與生活貼近的故事題材,挖掘現實生活本身的戲劇性來折射社會現實。
而談起是枝裕和,浮現的永遠是他展現的那些平淡又安靜的場景:
老城鄉下的老式和屋,下著雨的屋簷,風鈴被吹得叮噹作響。煮上一壺茶,靠在門框上,交流著梅子的做法。
或者在一個晴天一家人驅一輛老爺車一起去海邊,聽海浪拍打巖石,看兒童嬉笑追逐,圍坐在一起吃一塊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