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殿堂】君恩妾命/百媚生

2021-02-07 飛魔幻雜誌

(圖片源自網絡)

「我從來沒有希冀過你是我的妹妹。」他悽涼地看著我,「從前沒有,以後不會。」

本文刊載於《飛·魔幻》雜誌2017.10B

「我從來沒有希冀過你是我的妹妹。」他悽涼地看著我,「從前沒有,以後不會。」

奉孝死後一年有餘,我重回大興宮。

我的二哥在門口迎我,他負手而立,頎長好似一棵玉樹。數年不見,他長得更加俊美,也更加深不可測。馬車緩緩停下的時候,他似有察覺,然後向我走來,在我下車的時候向我伸出手,琥珀色的眼睛安靜地看著我。

「晉王殿下。」我恭敬地喚著他的稱號,提醒這一刻的物是人非。

在奉孝死去的時候,他的死因便成為了我們心照不宣的秘密。

他怔了怔,喚道:「阿五。」

我們共同走過林蔭道,高大的樹木縫隙間總是隱約地灑下如金粉般的日光。我與他相隔一步,亦步亦趨。宮人隨侍身側,他的聲音很輕,問:「你怨我了是不是,阿五?」

我有點心軟,因他的聲音夾雜著不該屬於他的彷徨,這個如同一匹孤狼的男人。

「我怎麼會怨恨二哥。」

「阿摩。」他很快接話,提醒我改口喚他的小字。

可我堅持道:「二哥。」

我不捨得怨恨他,但奉孝畢竟是死了。而這麼多年過去,他也不能夠再像小時候一般,在惹我生氣之後偷偷在門前放一朵海棠花來討我開心了。

小時候,我與英的感情並不好。我喜歡的是勇,我的大哥,因為他有溫和得像陽光一樣的笑容,還總會在歸來之時將我高高舉起,笑著喚我阿五。而每當這個時候,英便在一旁冷漠地看著。我明白他不喜歡我的原因,因為我們身上不存在血緣關係。我不是楊家的親生女兒,而我父親對楊家有大恩,在他死後,我冒名了楊家的小女兒,變成了阿五。

我那時並不將這個看得很重,因楊家夫婦確實對我視若己出。唯一能讓我察覺到我並非楊家人的目光便是來自於英——他有楊家的好皮囊,琥珀色的眼睛和高高的鼻梁。可是他的眼光高深莫測,我並不知道他眼中目光的深意,只是覺得懼怕。

我不喜歡英,其他人好像也不是太喜歡他。很久以後,史料上記載,英在諸子之中被高祖及後特所鍾愛。但幼時並非如此,因為他少年老成,沒有小孩子的機靈活潑勁兒,我們都不太喜歡同他玩。

事情的改變發生在父親即位之後,勇由世子變成了太子,英獲封晉王,而我獲得了蘭陵公主的稱號。父皇崇簡,登基後唯一一次狩獵變成了令我們歡欣鼓舞的事情。

看到諸位成人的哥哥皆英姿勃發,正待一聲令下,便要出發,我坐在母后的膝蓋上,開心地拍手。母后便笑道:「小阿五這般快活,可是想與他們一起?」

我鄭重地點點頭。

母后令宮人跟著我,並只許我在最淺的那一層林子裡逛逛。我一時興奮,等回過神的時候,已經迷了路。四周皆是高大的樹木,雲霧繚繞,更顯陰森。我蹲在地上,有些害怕地抱緊了自己。

過了一會兒,有馬蹄聲和異聲傳來。我一下子站起來,朝著那個聲音喊道:「哥哥!」

那馬上的人在朦朧之間看不分明,但他仍是向我而來。待離得近了,我才察覺那是英,不禁暗叫倒黴。

他下馬走到我面前,蹙眉問道:「阿五,你怎麼在這裡?」

「我……」

話音未落,英臉色一變,已經將我一把推到旁邊。小腿蹭到地面火辣辣地疼,我回頭望去,只見一隻熊爪正嵌入英的臂膀,英的劍也深深刺入那熊的胸膛,血順著劍上的血槽噴出來,濺了他一身,那情景說不出的可怖。

良久後,那熊往後仰去,倒在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而英捂住自己的手臂,皺起了眉頭。

「殿下!」他身邊的宮人急忙攙住他,上馬原路返回。而我被另外的宮人抱著,似是怕我受驚,輕聲哄我。

我頻頻看向英,他額頭滿是汗水,正伏在馬背上。我從未見過他如此虛弱。

待到了營帳,自是又掀起了軒然大波。太醫馬上進入營帳為英診治,母后將我抱在懷中,自責讓我進入森林的行為。

我聽著營帳中偶爾洩出的幾聲痛苦的悶哼,顫抖著問母后:「二哥是不是很痛?都是我不好。」

「不是阿五的錯,是母親太輕率了。二哥保護了阿五,父皇會好好嘉獎他。」

我偎在母親懷中,突然說:「可是二哥明明不喜歡阿五,為什麼會保護阿五呢?」

母親怔了怔,失笑道:「阿摩怎麼會不喜歡阿五,阿摩最喜歡的便是阿五。當年還是你二哥將你抱回來,又給你起的這個名字。」

聞言,我愣住了。

待英傷勢穩定後,我在御花園遇見他與大哥。大哥照例笑著與我打招呼,而我這次卻將英拉走了。

「謝謝二哥救命之恩。」我忸怩了一會兒,俯身行了個禮。

他轉頭即走,聲音還是冷冷淡淡的:「不必。」

而我並沒有為他的行為感覺難過,因為他的耳朵通紅,因為他掩飾不住的狼狽中夾雜的羞澀。我終於明白,我的二哥愛重我不遜於他人。

自此之後我與英關係漸密,我常在他忙公務之時像只貓一般偎在他膝頭。他很久不動,直到我迷濛得近乎睡去,才感覺到有人小心翼翼地撫摸我的鬢髮,輕聲喚道:「阿五。」

我也輕聲說:「阿摩。」

他嚇了一大跳,我已經笑著睜開眼睛。英便板著臉訓斥我:「胡鬧,你要叫我哥哥。」

「阿摩,阿摩。」我堅持道,我已經不害怕他。英其實是最寵我的人,大哥在我頑皮過分之時也會打我,可是英只會故作冷漠,根本沒有辦法抵抗我的胡作非為。

因為大哥的推薦,我定親於王誼之子王奉孝。但我當時不過六歲,自然也沒有完婚。聽說英曾極力反對這門親事,但抵不過父皇與大哥的意願。

我十三歲的時候,英有了女伴,是都察御史雲定興的女兒。因為雲定興品行不好,母后對此頗有微詞。但英常年在外徵戰,與雲氏也說不上多麼密切。她便也沒怎麼上心。

但英是喜歡雲氏的,我很難想像像他這樣一個人會有心愛的女子。他看起來不再是威風堂堂的晉王,而是一個情竇初開的普通人,只是比普通人英俊許多。我常看他在海棠花前等待雲氏,日光高照,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我不太喜歡雲氏,縱然她面貌嬌美,縱然她待英也頗為殷勤,但她不該總讓他在海棠花前等她。

大約因為我喜歡海棠花,便有些妒忌雲氏。

但誰也沒有想到勇會對雲氏一見鍾情。他不顧母后的反對,執意將雲氏娶回了東宮。

那一夜下了一場大雨,英在海棠花前站了一晚上,雨水淋溼他的眉梢眼角。我不顧奶娘的反對,執意頂著大雨跑了出去。

我太矮,踮起腳也無法為他撐起傘,只是吃力地嘗試著。我沒有叫他阿摩,而是有些焦急地喚他:「哥哥。」

他怔怔地看著我,突然一把將我抱在懷中。傘失手跌落,有熱熱的液體沁入我的衣領。

「阿五。」他的聲音有些啞,「為什麼,大家總是更愛大哥?就算我立下那麼多軍功,就算我事事不遜於大哥,可是因為他比我年長,所有的東西都理所應當屬於他?父母的看重,兄弟的愛戴,還有民心……憑什麼呢,因為他是太子嗎?」

「只要他想要,明明母后也知道雲氏是我的人,他也可以搶過去,然後得到。只要他想要,他就可以將你許配給王奉孝。」

「我不服啊,阿五,我不服啊!」

「哥哥。」我拍著他的背,寬慰道,「你還有我呢。」

英目光灼灼地看向我,手指抓住我手腕的力道驚人,一字一句地對我說:「阿五,你不能離開我。只有你不能離開我。」

「我不會的,哥哥,我不會的。」我心頭絞痛,這是我的二哥呀,我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這樣難過。

英變了。

他變得恭順柔和,禮賢下士。宮廷內外皆傳聞著晉王的美名。

在迎娶西梁的公主蕭氏之後,他一心一意地對待蕭氏。這使母后大為讚賞,許多次在父皇面前誇獎晉王的賢德。

與之相反的是勇的失寵。勇仁厚耿直,卻太過耿直了。我們家已經不是父親身為隨國公時那個其樂融融的普通家庭了。他身為儲君的姿態讓父皇失望,寵愛雲昭訓以致太子妃憂鬱而死的行為令母后憤怒。母后隨即全力支持英取代勇成為太子。

在我十四歲那年,我最後一次以未婚公主的身份參加宮宴,雲昭訓也隨侍在場。勇神色抑鬱,不時以複雜的神情看著英。而雲昭訓的幽怨神色也瞟向同一個人,只是那神態似嗔還怨,分外媚人。

酒過三巡,我已有些微醺,迷濛地支頷,聽到幾個貴族子弟閒談:「……今日一見昭訓,果然名不虛傳。」

勇矜持而笑,又有人復道:「不過先前,我竟有一次將蘭陵公主與昭訓認岔了。」

此話一出,不少人向我們二人看來。昭訓有些惱怒,而我只是迷茫,直到英將我護在身後,便躲過了那些意味不明的目光。。

「這麼一瞧,公主竟與昭訓生得有三分相似!」

勇笑了笑,道:「阿五還小,若是長開,恐怕會更像。」

這話一出,勇的神色陡然變了,而英的身軀也有些僵硬。我頭暈得厲害,於是有侍女扶我去廂房休息。

我在床上小憩,侍女給我倒了茶,哄我喝下。可我喝了以後不但沒有覺得舒服,反而更加難受了。周圍熱得發慌,我的嗓子無比乾渴,卻又發不出聲音。

良久後,外面似有爭執的聲音響起。

一個聲音漠然地響起:「我以為你喜歡的是阿雲。」

「我不會對一個因為富貴拋棄過我的女人而動容,而大哥,儘管你試圖掩飾,可喜歡她的是你,不是我。」英輕笑,聲音如水落進深淵,「你捨不得動雲氏,就算捨得,這傷害不到我。」

勇問道:「那麼,阿五呢?」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名字會出現在他們的談話範圍之內。理智由於身體的不適正漸漸脫離我的掌控,但我仍舊迷濛地聽見了英的聲音,「你——」

「你藏得如此之深,若不是今晚我發現阿五長大後會很像阿雲,也不會察覺到你竟然對妹妹起了這樣的念頭。」

「你不許動阿五。」英的聲音變得冷淡。

「這不是由你決定的。阿摩,今晚你喝了不少酒吧。阿五就在廂房中,你自可以帶她走,前提是,你能夠帶她走。」

我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理智如同崩掉的弦,我將外衣脫掉,仍是覺得熱得難過。有人進了房間,似乎是英,但我已經沒有力氣了。我軟軟地叫道:「是哥哥嗎?」聲音是連我自己都認不出來的媚。

他甫一過來我便抱住他,他身上的味道和溫度都令我感覺舒服。他似乎在推拒我,這令我感到傷心了:「哥哥為什麼要推開阿五,是哥哥不喜歡阿五嗎?」

他的身上有玉山燒的味道,還有著一絲令人更加難耐的香氣。英似乎在忍耐,但這句話一從我嘴裡說出來,他便緊緊將我抱住:「我怎麼可能不喜歡阿五。」

這之後的事情,便脫離了我的掌控。

身上似乎是疼痛,又似乎是愉悅。在最痛的時候我哭出聲來,緊緊地環住那人的脖頸。而他抱住我,不斷在我耳邊叫我的名字:「阿五,我的阿五。」

我於不久後嫁給王奉孝。

那件事發生後我們兩個很久不再聯絡,我無法面對他,更無法面對即將到來的婚禮。他也不敢再過多與我接觸,偌大把柄握在勇的手裡,這件事無論是父皇母后還是朝臣,任何一方知道了,便是滅頂的慘事。

勇對我有愧,目光不敢與我接觸。而英只坐在一旁,蕭王妃陪在他身邊,她察覺我的目光,對我溫婉地笑。

這場婚禮父皇與母后為我親臨王家,這般榮寵之下,王家一時風頭無二。我臨上馬車之時,英向我走來,掀起車簾,俯身之時目光灼灼,他握住我的手腕,低聲說:「等著我。」

馬車兜兜轉轉,卻不是從王家正門而入。侍女扶我下車之時我很是不解,卻在小亭那裡見到了盛裝的母后。我長大以後,母親便待我莊重克制,此時她笑容寡淡,令我有些懼怕。

「坐吧。」她柔聲說,「今天是你大喜之日,原不該此時約你出來。」

我忙說:「這是哪裡的話,阿五就算出嫁了,也仍是母親的女兒。」

「阿五。」她笑容微斂,「你雖非我楊家親女,然而我自認待你不薄。我約你而來,實是聽聞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今日你將要嫁入王家,這件事卻是非說不可。」

我閉了閉眼,心中對她接下來所談論的事情已經有了些底。

母親忽然站起身來,俯身向我下拜。我大驚,連忙跪下:「母親這是何意?!」

母親沉聲道:「我楊家雖有五子,大郎卻不是一個有君王之風的人。三郎喜奢靡,四郎暴烈,五郎尚年幼。唯有阿摩可為君,為君之人,當德行無雙,絕不可同自己的妹妹有難言之瓜葛。你雖與阿摩無血緣關係,但是一直是我楊家之女。我將這件事壓了下來,卻終於知道阿摩對你執念之深。在他心中,你是由他抱回來,由他取名,又是在他孤立無援之時支持他的人。在他心中,你就是軟肋。可帝王……不能有軟肋啊。」

「我當了你十五年的母親,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可是母親今日要逼你立下誓言,今生今世,永遠不能與阿摩有私情。」

她決然道:「若你違反誓言,便令母親抑鬱而終,阿摩慘死。」

這誓言狠毒無比,這比令我以自己做籌更讓我無法抗拒。楊家對我的大恩,我沒有一日忘懷。我不能因為一己私慾,讓十五年來對我視若己出的母親失望。

我的聲音顫抖著發誓:「我楊阿五,立誓今生今世永遠不與楊英有半分私情,若違誓……當教母親抑鬱而終,阿……阿……」

我說不下去,眼淚簌簌落下,喉頭似乎有一把刀,每一個字說出來都帶血。

「……阿摩慘死,一生不得所求。」

我跪在地上,膝蓋痛得無法站立。

我想起他握著我手腕時那驚人的力道,他說:「等著我。」

誰想不過眨眼的時間,便是往事難追,阿五再也沒法等著阿摩。

我將是王奉孝的妻……也只會是王奉孝的妻。

重回大興宮近半個月,我重新見到母親。

我為奉孝守孝一年多,王誼上奏請求為我除服。這段波折遠比我想像中的大,也讓我知道了在我走後英的勢力已然穩定。王家待我極好,王誼性情直率,只是心疼我年紀尚小,可惜違逆了朝中那人的想法,他很怕我再嫁出去。

我又想起奉孝,想起長年不絕的湯藥氣息。他在我們成婚後便大病,成日臥於榻上。那樣好的一個男子,便被這樣毀了一輩子。

母親愛憐地看著我,同我共敘家常。她對奉孝的離去深表嘆息:「他究竟是個沒福的,我們阿五還小,卻讓你守了三年的孝,並非父皇不疼你,只是禮制在此。哪怕是公主,也不能隨便違逆。」

「阿五理會的。」

「我們會再為你擇一門好親事,你二嫂出身望族蕭氏,阿摩推舉了王妃之弟蕭瑒,門第才華也可與你相配。只是你父皇自覺王家這段親事對不住你,一定要你見見,滿意了才能定下。」母親含笑,「我倒沒想到阿摩會主動為你介紹夫婿,這些年他未納新人,與王妃鶼鰈情深,看來也是撂下了。」

我慢慢地笑起來,輕聲道:「如此,阿五便放心了。」

這樣真是再好不過。

我病了一場,秋暮時節總是特別容易生病。成日只是裹著被子懨懨地躺在榻上,在廊上看著宮人掃去落葉。一轉眼,便到了該與蕭瑒見面的日子。這些天我越發慵懶,這個時節還未到燒地龍的日子,可是天氣已經凍起來了。才一早,宮人已經將我喚起來,潔面梳妝,換一條又一條的衣裙比對,竟是出奇地鄭重。

我頗有些不耐煩,近侍便笑著道:「公主生得美,穿什麼都是好看的。」

萬事皆備,已經是正午了。我吃了幾塊小點心,便坐在圓草墊上等蕭瑒。宮人將紙門拉上,可蕭瑒來得竟十分慢。

天邊的遊雲走了一朝又一朝。我身上堆了厚重的衣衫,頭上仔細地抹了香膏,端坐在這裡已有許多時候。我尚是大病初癒,已經很是昏昏欲睡。

過了一會兒,有宮人拉開小間隔門,輕聲喚我:「阿家,郎君已至。」

我抬頭看去,只見廊下男子身形挺拔,只是隱約在紙門之後,看不太分明。宮人詢問他是否要置下屏風的時候,我聽見熟悉的聲音響起,仿佛流水落到很深的地方:「不必,你們都下去吧。」

那人也是盛裝,穿得十分鄭重,仿佛今日是什麼極重要的日子似的。

我有些想笑,又有點疲倦地喚道:「二哥。」

我這樣稱呼我未來的夫君。

他沒有接話,只是定定地看著我。這眼光讓我慌亂,我別過頭去:「二哥這是想做什麼,難道竟是想用一個假身份來娶我?」

英看著我,一字一句地道:「我不能再眼睜睜地看著你嫁給旁人。」

「看來二哥這些年所獲頗豐,已經可以冒險做這樣的大事。然而父皇母后那裡你該如何交代?我尚是有封地的公主,他們不會允許我嫁給一個假身份。」

英笑了笑,道:「那時候,真正的蕭瑒自會出現。」

「原來如此。」

英的神態放鬆了些許,伸手握住我的手,「手怎麼還是這樣冰?你應該大好了才是。」

我沒有縮回手,而是微笑道:「以前,奉孝也常做這樣的事情。明明他才是一個病人,我常常笑他傻,但又覺得難過。」

英的表情果然變了,道:「阿五,你不要惹我生氣。」

「我為什麼會惹哥哥生氣呢?哥哥權傾朝野,是實質上的東宮之主,只要動些手腳,蘭陵便束手無策了。」我笑道,「小妹的婚事還要哥哥多上心呢。」

「你變了,阿五。」英冷冷地說,「王奉孝只不過當了你一年多名義上的丈夫,你們連肌膚之親都從未有過。即使他對你再好,你怎能這樣輕易變心。」

「變了的,又何止是我啊,哥哥。」

他的眼中沒有了小時候的清澈,我直視他雙眼的時候只看到那種掩飾不住的戾氣,和愈加深重的獨佔欲。我分不出來,他如今對我的執著到底是愛,還是求而不得。

我不能同他在一起,從母親跪在我身前的那一刻,從誓言落地的那一刻,從奉孝死在我懷中的那一刻。

我的二哥變了,而我的阿摩不會這樣輕易奪走別人的性命。

我向父皇婉拒了這門親事,父皇默許了我的行為。又過了一段時間,在我十八歲的時候,父皇將我嫁給了河東柳家的兒子柳述。

柳述與英很是不同。

他與我年紀相仿,飛揚跳脫的模樣,是真正的風華正茂。柳述對我很好,以他的話來說,該叫作傾蓋如故。

「我初次見到你的時候,你穿一身青色的衣服,不施粉黛也美得驚人。明明只有十八歲,眼神卻非常寂寞。」柳述握著我的手,與我共看窗外的月色,「那個時候,我希望我可以再也不讓你露出那個眼神。」

柳述待我並非一個帝婿待公主那般,儘管父皇寵愛他遠勝於他人。有人說他能受寵是因我的緣故,可柳述確實有才幹,並且作為世家出身的貴公子,他卻如此勤勉。這令我非常欽佩。有時我親自為他煲好湯等在書房,他處理完政務,看見我的時候歡呼一聲,竟將我一把橫抱起來,便往房內走。這不合禮法,可是不得不說,對於一個女人而言,總歸是非常受用。

在我嫁給柳述之後,英似乎與我決裂。在我成婚之時賀禮也沒有送一份,有時偶然遇到,也是目不斜視地從我身邊穿過去。我心下有些酸楚,卻又很開心他真正能夠放手。

我希望他過得好,希望他能如母親希冀的那般做一個好皇帝。

時光一寸一寸地過去,我被柳述養得頗為閒適。他平日稱我為柳夫人,吵架之時便冷淡地稱我為公主。在家中,公婆皆向著我。每每我二人生了嫌隙,他們總是站在我這一方教訓柳述,聲稱柳述娶了我乃是八輩子的福分。

柳述跪在那裡聽訓,這個時候他已經代吏部尚書職,乃是風頭無二的俊傑。我瞧著他這個模樣,往往便心軟地為他求情。而如果我尚未消氣,他就趁我睡著的時候,往我的梳妝檯上擱一朵海棠花。

我有些恍惚,依稀記得許多年前,有一個人也曾經有過這個習慣。

柳述少年得志,然而性格上仍是驕縱了些。他竟然公然頂撞英的親信,越國公楊素。楊素德高望重,乃是根基深厚的老臣。此事一出,父皇便訓斥了柳述一番。他回來的時候還有些悶悶不樂,我在門口等他,也急地跺腳:「你怎麼這麼衝動。」

柳述拉著我的手進了屋子,悶聲說:「連你也要教訓我嗎?」

「你又不是不知道越國公乃是怎樣的人,為何平白與他生怨。」

「他是晉王的親信,又羞辱過我的父親。」他頓了頓,「我不喜歡晉王殿下提起你的樣子。」

我仍是有些生氣,惱他意氣用事:「又不是小孩子了,你——」

柳述打斷我,將我抱在懷中,道:「好阿五,是我不對,以後不這樣做了便是。」

我只得收住話頭,嘆了口氣。他撫摸我的頭髮,道:「我們要個孩子吧,都這麼多年了。」

臉頰騰的一下紅了起來,我瞪了他一眼:「光天化日之下,不害臊。」

柳述笑道:「好好好,柳夫人面薄,是述不害臊。述給夫人賠個不是。」然後一把抱起我,呲牙道,「這麼多年,夫人美貌不改,體重卻漸長。可讓述閃了這把老腰。」

我狠捶了他一下,他便抱著我朝裡屋走去。

花開又落,我終是生了一個兒子。柳述甚是歡喜,也的確收斂許多。這一年勇被廢除,英取而代之。父皇為了平衡朝政,架空了楊素,要讓柳述接任兵部尚書的位置。他辭而不受,反而令父皇更為歡喜。

可我們都沒有想到的是,因為一場意外,母親病重了。

父皇臨幸了一位美貌宮女,母親性情剛烈,最堅持感情專一,悲怒交加之下,竟然就這麼病倒了。

我頻繁來回宮中,偶爾會與英與蕭氏遇見。他目不斜視地從我身旁走過去,仿佛沒有看到我一般。

我一心掛念母親,她瘦得嚇人,笑容也悽涼。父皇頗為懊悔,他以為妾媵不過是一時之樂,從沒有想過會傷她至斯。可是一切都晚了。

仁壽二年,母后終究還是離開了。

父皇哀傷至極,生性崇尚簡樸的他為母親造下壯闊的地宮,又修建佛寺為她祈福。我們為母親守靈,我的眼睛已經紅腫。一連數日,宮中皆是悲傷。

我跪了一天一夜,在途經瑤光殿的時候,聽到裡面熟悉的聲音:「阿五。」

是英。

我頓了腳步,不知道是否該稱他一句太子殿下。他的眼睛裡都是血絲,聲音和我一樣啞:「陪我坐坐吧。」

我不忍心拒絕他,便坐在了他面前的草圓榻上。兩人只是緘默,這暌違多年的相處令我有些不知所措。

許久後,他開口:「母親走了。」

「她是除了你以外第二個對我好的人,母親看重我遠勝諸位兄弟,並不只是因為蕭氏。母親說我才堪為君,並向我致歉,因為幼時他們將所有精力放在勇身上,卻忽略了我。」

「我很感激她,深深地感激。」

我輕聲說:「我明白的。」

沒有什麼比我們此時更能理解彼此。柳述不明白,可能蕭氏也不明白。天地之大,卻寂寞地遼闊。仿佛此時此刻,永生永世,都是孤獨一人。

我想起母親的音容笑貌,忍不住鼻子發酸,於是忙站起身來,道:「二哥好好休息吧,阿五先告退了。」

才走出去兩步,袖子被拽住了。熟悉的體溫順著手指一點一點地貼近,他身上的氣息與我記憶中並無二致。我幾乎是戰慄著被他擁抱,他的臉埋在我的肩胛骨,聲音非常疲憊:「不要離開我。」

他的眼淚無聲地浸入我的衣衫。我仰起頭,幾乎是絕望地與他同時落淚。

「我只有你了,阿五。也許你不能明白。」

我明白的,阿摩,我明白的。

之後,我與英的關係漸緩。

楊素在辦完母親的後事重新得到父皇的重用,而父皇哀傷過度,與他日漸虛弱的身體形成對比的則是他沉迷後宮的行徑。

在勇最後一搏失敗後,英接管了所有朝政。

仁壽四年,父皇病重。我在侍奉湯藥過後,有宮人小跑而來,轉告我英在別室等我。

我到的時候英正坐在廊下,身邊的宮人皆被驅逐。他看見我,一怔,問:「你怎麼來了?」

我也一怔,問:「不是你叫我來的嗎?」

他沒有說話,良久後一笑道:「大抵是剛剛自言自語的時候被哪個宮人聽去了,剛剛還以為是太過思念你,以至於眼前出現了一個阿五。」

這話他說得自若,我卻臉頰發燙,又覺得他這話頗為不妥。

他請我落座喝茶,我只抿了一口,便問:「阿嫂呢?」

 「她正去父皇那裡,我透個氣。」他緩緩吐出一口氣,「這一日竟來得這樣快。」

宮中上下皆對此不提,然而我們都知道,父皇大概是撐不過去了。在母親去世的那年,他便只是一個只會行走的身軀罷了。我正感慨,他已經看向我,道:「阿五,你長大了。」

我笑了笑:「我已經三十有二,已經青春不再,是老婦了。」

他搖搖頭:「在我心裡,你只有長大,消瘦,或豐潤,沒有老這一說。我小時候便在擔心你出嫁,自覺這世上沒有能配得上你的人。」英想了一想,不知想起了什麼,竟然展顏微笑,眼神都變得柔和,「那個時候我將你抱回來,你那麼小,皮膚雪白,竟然不哭。我那個時候沒有想過,有一日我竟會這樣愛你。」

我急忙道:「二哥,此話休提——」

 「我恨過你,恨你為何拋棄我嫁給柳述。」英打斷我,「可是母親死後,天地間仿佛只剩下了你和我。昔年兄弟,我只與大哥、三弟親近,然而三弟已去,大哥也……阿五,我們從頭來過吧。」

 「你回到我身邊,我便永恆地愛你。」

我不知該如何回答他。他逼近我,身上的杜若香氣竟誘得我發狂,我們有那麼多年未曾親近過。我想這殿裡的香料加了什麼東西,又或者是剛剛喝的?我渾身軟綿綿的,任由他抱住我,向榻上走去。

小窗還開著,可我們誰都不顧了。我知道他這樣是下了多大的決心,他沒有安全感,我當初選擇柳述,違背了他頂著風險為我做下的假,在他心裡便是背叛了他。我想他,我如何不想他。此刻我想不到其他人,想不到母親,想不到柳述,也想不到蕭氏。我的雙臂摟住他的脖頸,他俯下身親吻我,此刻我眼中只有他一個。

我將唇湊在他耳邊,戰慄著說:「阿摩,其實我——」

他的動作戛然而止。我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看見了面色鐵青的父皇。

三日後,父皇崩逝。

英即位不久便將柳述免職,並流放於龍川郡。

柳述臨行前,我不顧禮制送他於城門。他溫柔地望著我,卻說:「不要哭,以後一個人要好好的,別受涼了,你著涼便容易生病。」

 「阿述……」

他接下來的話令我震驚:「你不妨對他服個軟,我知道他心裡還念著你,只要你回頭,他不會虧待你。」

聞言,我不由得睜大了雙眼。柳述笑道:「傻姑娘,你真以為我不知道?」

我對不起柳述。在他瞭然目光下我慚愧得無地自容,可他正以前所未有的溫柔目光注視著我:「阿五,我永恆地愛你。至少你今生是我的妻。」

這世上所有人,我最對不起的是柳述。我對他有夫妻之情,我喜歡他。而如果沒有英,我或許會愛上他。

柳述走後,英下旨令我改嫁,我將兒子託於妹妹廣平公主,孤身一人進了大興宮。

然而我進宮後見到的第一個人,並非英,而是蕭氏。

她仍是如從前那樣溫婉地對我笑,我卻敏銳地察覺到她笑容中的不善,問道:「是你?」

蕭氏,此刻該稱為蕭皇后了。她痛快地點頭:「是我。」

我深深吐出一口氣,問:「是你將我叫到別室遇到英,又是你在茶裡下藥,並且將父皇叫來。你冒著這樣大的險,值得嗎?」

蕭皇后笑道:「那時塵埃已定,並不會掀起怎樣大的波浪。我心頭大患所剩,不過一個公主罷了。只要皇上能對公主死心,一切再值得不過。」

我看著她的眼睛,說道:「我可以跟他解釋,他未必相信是出自我手。」

 「當然,只要皇上還肯相信公主。」她很快答道,「只是公主並不知道皇上這些年經歷了什麼,他性情多疑遠不比從前。這次他這樣懷疑公主,乃是聽信了我的話。可是他怎會這樣輕易地相信我?」

蕭皇后看我的眼光有憐憫:「他愛你。這一次,是公主你敗了。你非但不能同他解釋,還要順著我讓他誤會你,因為你愛他。他卻不信你愛他。」

這大興之帝,不能是一個與妹妹有苟且的皇帝。

英並沒有在正宮見我,而是在一旁的側殿。他的姿態尚算溫和,我跪在他身前,聽他安靜地詢問我:「蕭氏說是你做的,阿五,我要聽你親自解釋。」

我眼睫微顫,低聲道:「是。」

他很久沒有說話,宮中只有他粗聲的喘息。我知道,在英的眼中,世界只有我和他二人,我背叛了他,就是全世界背叛了他。

英向我伸出手來,我後退一步,將頭上的玉簪拔了下來,比在自己的咽喉:「請陛下自重。」

英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沉聲說:「阿五,把玉簪放下。過去的一切我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你認錯,並從此留在我身邊。」

我閉了閉眼,有眼淚從眼角滑落,我緩緩開口:「陛下。」

阿摩。

「阿五是柳述之妻,合該廢去公主稱號,與他同徙。」

我愛你。

「您要我改嫁,便是要阿五的性命。」

不僅僅是妹妹對於兄長,而是一個女人對男人那般。

「阿五乃是罪婦,本該連坐,不敢勞煩兄長法外施恩。」

可我不能告訴你,永遠都不能告訴你。

「若是至尊不答應我,阿五今生今世,再也不要見到至尊了。」

恨我吧,如果這能令你死心。能夠讓你在餘下的時光中,像一個君王那般生活,再沒有這一份孽障與執念。

他看著我,一字一句地道:「我不會允許的,你是我的,生死都是。」

我悽涼地笑了笑:「是嗎?」反手將簪子扎進心臟。

他睜大了眼睛,眼中寫滿了驚恐。我跌在他身上,他用手捂住我胸前的傷口,那血卻怎麼止也止不住。我一生中沒有看過他這麼慌亂又絕望的神情,我終於明白柳述說的話,我也一輩子不願意再看見他露出這樣的神情。

可我張開嘴,說出的卻是這樣的話:「昔共姜自誓,著美前詩,鄎媯不言,傳芳往誥。妾雖負罪,竊慕古人。生既不得從夫,死乞葬於柳氏。」

聲音漸漸地遠去了,我仿佛聽到英的聲音,他抱著我,埋首於我頸側。有灼熱的液體落下來,他哭了,可他說出的話語卻是:「我恨你。」

英似乎在威脅我將我隨便埋葬,讓我生生世世再不與柳述相會,而他生生世世也不會再遇見我。

是嗎?

那也好啊。

知覺已經慢慢消失,恍惚之間,我好像看到了小時候那棵很大的海棠花樹。樹下坐著一對男女,男子容顏俊美如玉,而女子年紀尚小,正倚著他睡著了。很久很久,他才敢挪動一下已經酸痛的肩膀。而又是很久很久,男子仿佛也是睡著了,女孩子便悄悄伸出另一隻手,輕輕握住他的。

那是多好,多好的時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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