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影評不能只分析情節、人物、主題
原標題:影評不能只分析情節、人物、主題
凱瑞·福永版《簡·愛》劇照
影評是個再熟悉不過的名詞,從小到大,大約每個人都寫過影評。然而,一事物常常因為其太過常見而致使人們忽視了它的專業性和技術難度。影評就是這樣的事物之一。
一般說來,記敘文貴含蓄蘊藉,議論文貴清晰明了,影評應當屬於後者。我們希望的是通過影評加深對某影片甚至整個電影藝術的理解,如果在此基礎上能把影評寫得文辭精緻、可供人審美,那便是上上之境。遺憾的是,每有新片問世,接踵而來的影評許多都是對影片情節的複述,更不乏個別影評言之無物、雲山霧罩,甚至另需一篇文章對影評進行再解讀。這類影評就失去了這一文體的基本功能,筆者惡意揣測,故作高深背後很可能是作者頭腦中一團糨糊。還有一類影評,其作者專注於個人感情的抒發,縱然寫得情真意切,可是與供大眾欣賞的電影相比,影評人的個人情緒實在是沒有多少人關心的,也跟電影藝術扯不上關係。
如果一篇影評跳出了上述兩個泥淖,姑且算是篇基本合格的影評了。就筆者近日所見的幾篇影評來說,大多是從影片的情節、人物、主題這幾個層面切入,談論人物的時候或許兼及演員的表演。電影是敘事的藝術,用故事傳達感情、塑造人物、體現思想主題,因而對情節、人物、主題的分析十分必要。但如果一篇影評僅僅停留在這一層面,那麼它仍極有可能是片面甚至業餘的。試想,同一故事類型的作品,其情節、人物、主題是否有較大相似之處?戲劇、文學作品甚至舞蹈、曲藝這些藝術形式是不是也包含情節、人物、主題這幾大要素呢?如果將一篇影評所討論的電影置換成同一故事類型的其他作品,甚至將「電影」 「影片」等詞換成「戲劇」 「舞蹈」,論述依然成立,這篇「影評」是否有些尷尬?
相對於音樂、文學等藝術樣式,電影是形式感很強的藝術,主要是電影的形式感而非故事,構成了電影與兄弟藝術最顯著的區別;一部電影的精彩之處也不單單在於它講述了什麼故事、塑造了什麼人物,而在於它是以怎樣的眼光和思路、用怎樣的電影語言來講述這個故事、塑造這個人物的。因此,場景調度、鏡頭運用、光線調節、音畫配合等電影語言的分析是一篇優秀的影評必備的要點。
由同一小說改編而成的不同版本的電影最適合說明僅僅分析情節、人物、主題的影評的無力之處。據不完全統計,《簡·愛》這部小說曾18次被改編為電影,即便不同的電影版本對原著的忠實程度有異,但基本的情節、人物、主題還是符合原著精神。僅僅分析情節、人物、主題的影評幾乎無法把不同的版本區別開來,這時候電影語言的剖析便更見其優勢。譬如凱瑞·福永執導的電影《簡·愛》,它的用光就很有特點。這一版的外景大部分採取逆光拍攝,內景則主要用弱光或光源打在地板上的反射光作為光源,這就使得電影畫面的色彩十分柔和,與19世紀英國油畫的色彩效果很接近。用這種色調的畫面講述誕生於19世紀英國的《簡·愛》的故事,就從介質的特色上讓觀眾感到真實,影片的歷史代入感很強。凱瑞·福永版對鏡頭的實焦、虛焦也用得非常精妙。影片開篇,每當簡與羅切斯特共同出現在畫面上,必定是一人實焦、一人虛焦,表徵著二人社會地位的差距;當鏡頭從簡的視角拍攝羅切斯特家中賓客聚會狂歡的場面時,簡與賓客群像也用鏡頭焦點的虛實加以區別,表現簡與羅切斯特的世界格格不入。而當二人墜入愛河,他們同時在畫面中出現時就都用實焦了;當他們因為瘋女人的出現而產生隔閡時,二人共同出現的畫面再次用鏡頭焦點的虛實進行了差別處理。直至羅切斯特變得一無所有、兩人重歸於好,二人的形象才再次都以實焦出現在畫面中。
上述分析主要是形式和技術層面的,但是不難看出,形式極大地影響著內容,情節、人物、主題通過電影語言的恰當運用得到了精準的傳達。可見,電影語言的分析理應成為影評的必要組成部分,這一視角更易闡釋出一部影片藝術上的獨特之處。
(來源:中國文化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