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底,持修發行了專輯《房間裡的大象》,接連辦了好幾場「解謎」聽歌會。粉紅色象人在場地一樓引你入門,彈唱前,大家得先把四組謎底解開。
文案上寫他不善交際,實際程度遠超乎想像:宅男非必要不出門,Line 的聯繫人算上家人、工作夥伴只有五十個。知道他害羞,團隊便突發奇想,找來藝術家團隊打造空間,讓現場裝置替他做自我介紹,房間的擺設、活動設計,都按照持修的喜好。演出時,他沉醉自在,你很難把目光移開,可一到談話橋段,他要麼低頭,要麼省話豎起大拇指說贊。「距離太近真的不行,連喝水都好尷尬……」 他直呼自己有社交障礙,平日也不大交朋友:「我已經有很和樂的家庭、自己的生活了,等到想定下來結婚生子了,我就會定下來。但在那之前,(生活)就是我跟噴火龍,還有超夢。」投宅男所好,我們選了家遊戲卡牌店做採訪地點。對話時,持修同樣低著頭,我只得盯著他長長的睫毛。他說話溫吞帶點稚氣,偶爾無預警抬頭,講到在意的事會靦腆一笑,雖然看不見,但眼睛應該正發著光。專輯發行前,持修的《Imma Get A New One》已在StreetVoice街聲霸榜許久。他曾放話,要大家把其他歌也推到第一名。問他是否勝負心強,他說只是喜歡鬧,「我在意,可是我沒有一定要。我不會去特別隱藏(在意), 我覺得這是人之常情,會想贏就是一種動力啊。」多數人對他的第一個困惑,大概是性別。一頭長髮、清秀臉蛋,懶得打扮的他,甚至都拿妹妹的中性衣服穿。發現自己適合長發是在高中,從小崇拜黑人音樂的他,留了個爆炸頭,造型維持快一年才去燙直。失去卷度的直發很長,卻意外好看:「同學也覺得,因為我在男生班,然後他們覺得很正……」 大概在那時,念理科實驗班的他,知道讀書留學不是他想要的未來,毅然決然退班。某日他拾起阿公的吉他,上網自學。每每十點多補習結束,他就拿著琴,在路邊彈唱 Bruno Mars 的《Grenade》:「很尷尬的歌,我也只會那首,高二的時候比歌唱比賽,我唱那首,就被相中簽約。」十七歲拿到第一紙合約,過程卻沒想像順利。公司走商業取向,跟他想要的不同,解約後,他又流浪了好些地方,「我離開第二個公司後,開始帶 demo 到處拜訪、寫信給很多人求機會,一開始緊張,但也慢慢知道該怎麼跟大人面對面,」他停頓了下補充:「但不包含對視。」後來,他開始做幕後,一邊當製作人助理,一邊做自己的音樂。事情沒完成他不休息,完美癖讓他常處於高壓狀態,最後胃酸逆流導致聲帶受傷,整整一年沒辦法唱歌。有時不舒服,整個晚上得坐著才能睡著。外表依然有股孩子的純真,你很難想像他其實是有故事的人。「以前還小,常被騙。我是那種,如果要跟你一起做,我會很信任你。信任崩壞了還得重新找人,很累……」 寫下《根本不是我對手》是一種發洩,「對我來說那些人都是我的動力,總有一天會擊敗你們。」大部分時間,持修都窩在房間做音樂,於是企劃想出「房間裡的大象」這個專輯名稱。對於他來說,溫和的大象就像音樂,遇到什麼困難,他不需要找任何人,只要坐在房裡開始寫歌,就能找到解方。《房間裡的大象》收錄十一首歌,持修說儘管風格多元,但每首都很能代表自己。音樂世界裡有太多可能,就像不一定只有慢歌才能詮釋悲傷,因此他從不設限。你能從《根本不是我對手》、《大人小孩》、《你能不哭了嗎》這幾首他參與大部分編曲的作品,感受他的創作特色:偏好有節奏的東西。持修也喜歡用音樂營造濃厚氛圍,創造空間感:「就算是小情小愛,我也想要他在廣闊內心大喊那種感覺。」炙手可熱的兩位音樂人 —— 陳君豪、鍾濰宇,擔任本次的製作人。提到與兩位老師的相處,他嘴角從沒停止上揚。持修形容兩人一冰一火:「他們就是完美的夫妻…… 不是夫妻,是完美的合作夥伴。」 年紀輕的小宇人好又帥,對細節堅持而穩重。那陳君豪呢?「神級的老師人物,第一次見到就覺得名不虛傳,但」,他先笑了一下,「……他都說我是小新,他是廣志。」《到底你是要不要我啦》最早是木吉他編曲,經陳君豪巧手一改,成了八零年代復古氛圍的舞曲。持修第一次聽到便十分驚豔,一開始他寫的是英文詞,改過三輪才定案。最有趣的是,最終版其中一句,是「廣志」在錄音室想出來的:「『你說我特別特別的美』,後面還有一句『我說你特別 特別的嘴』,就是君豪亂講……然後我們就說『嘴』不錯,就用了。」回溯音樂的啟蒙,持修說,一開始其實想當說唱歌手:「小學班上有一個從英國回來的同學,我跟他都是轉學生,很少跟別人玩。大家都在聽周杰倫,但他介紹我聽一些說唱、那個年代的 R&B,像 Chris Brown,Ne-Yo,Akon,Kanye West…」聆聽說唱對他的影響,目前在詞上居多。說唱像在對人說話,他喜歡這般直接的歌詞。英文的一個詞,就算音節再長,沒有中文四聲拼音的限制,在兼顧口語感之餘,也能有多種唱法,因此在思索中文歌詞時,他下一了番苦心。自認造詣不佳,人生歷練尚不足以寫出深刻的歌詞,他誠實寫下感受到的,把時間放在研究韻腳,或不停替換語彙,思考哪些詞聽起來像在說話,又不失趣味。「我喜歡簡單、乾淨、單純的東西。」就像《Everything Could Be Simple If We Love》,這首專輯裡的小串場,是他第一次拿到電吉他那晚,一氣呵成寫出來的。開頭的聲音或許會讓你誤以為是合成器,可其實是吉他加了許多效果器堆疊的聲響,「拿到電吉他那刻,我知道我不會,但不會先認為自己做不到。我會覺得很難,可是想去玩,我會給自己時間。」下定決心要做的事,就要做到最好。每個禮拜,持修都會花三天以上寫歌。創作沒法硬逼,但得做了才知道有沒有感覺,他每天會花一小時嘗試,看能否巧遇謬思女神。不僅如此,每個月他會給自己出一道編曲練習,「我會聽國外編曲、做 beat 的人正在做什麼,然後去實驗。比如說抓他的鼓出來用,把其他配器替換,或把風格都改掉。」工作之外的日子,作為一個不折不扣的宅男,持修的休閒是看卡通和恐怖片,《探險活寶》十季甚至看過七遍。目前,他最大的興趣是搜集 pokemon 卡片:「每天晚上睡覺,我會選一張放在床邊,有一個它的小枕頭,這樣一起床就可以看到,睡覺前也可以看。」 這個頗獵奇的行為,他講起來時卻幸福洋溢。經紀人事後說,上回拍 MV,他也帶了噴火龍和遊戲王的青眼白龍卡當護身符。他還花很多時間打傳說對決跟 Minecraft。據本人表示,爸爸曾走進房間對他說:「Minecraft 或女朋友,你只能選一個。」 他才意識到自己遊戲玩整天,都沒跟當時的女友講話,「反正後來就選擇了 Minecraft……」生活大部分時間在家,跟家人的感情極好。持修說,從小到大從來沒感受過疏離,無論做什麼選擇,只要他想好,家人都全力支持。比方說,某天下定決心刺青前,他打給媽媽,媽媽只答:「有帶錢嗎?會痛呦」,其餘什麼也沒說;有時寫好歌,他會拍影片,並請做動畫的妹妹陪他一起後制,Instagram 上多支有趣的影片都是兩人合力完成。剛與第一家經紀公司解約時,他需要時間調適心情,曾短暫搬離家半年。自嘲生活白痴,不會煮飯只得天天吃麥當勞,常常醒來就是下午了,房間也髒得一塌糊塗。因為太想念家人,那時他寫出《血肉》,「事實證明,音樂人都是要在困境中才會出好作品。那陣子,我還會幻想一些美好的事情,最甜蜜的歌《正想著你呢》也是那時候寫出來的。」《正想著你呢》MV
想起專輯中,有很多直球系的戀愛歌詞,我問他,那些都是幻想的嗎?他點點頭,說寫給之前對象的歌很少,並得意地表示:「宅男最會做的事,就是幻想。」在持修身上,你能看見大人的負責,也能看見小孩的純真。《房間裡的大象》同樣圍繞在兩個角色靈魂的矛盾:「我們有大人的地方,也有小孩的地方,成長的過程,會有卡在中間的無力感。」 持修說,選擇跟大家一樣其實很簡單,但要保護好自己的單純,卻要花很多力氣、要很勇敢,「感覺有點笨,又有點值得,但我想保護自己某部分的單純。」攝影:Yuming,場地提供:CardMaster本文授權轉載自BLOW吹音樂 ,標題內文略有調整。商業媒體轉載,需獲得授權,並註明作者及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