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Lens WeLens
「您好,我是埃裡克·侯麥,我想見您一面。」
這是侯麥在選角時的開場白。
侯麥在《夏天的故事》劇組
侯麥是導演,也是維持謝赫家族生計的父親和丈夫——莫裡斯·謝赫。直到侯麥去世時,侯麥家族(即侯麥電影的工作夥伴), 與謝赫家族(即侯麥現實生活中的家庭成員,妻子與兩個兒子)才首次見面。
《秋天的故事》,1998
侯麥電影的關鍵詞是「樸實」,但他的人生關鍵詞是「神秘」。
首先成為莫裡斯·謝赫
莫裡斯·謝赫是隱藏在「埃裡克·侯麥」背後的一位真實男人。他出生在一個傳統天主教信仰的家庭,文學、音樂、繪畫、表演藝術與戲劇填滿了他的課餘時光,當時,莫裡斯立志要成為一名舞臺劇導演。
中學時,莫裡斯碰到這樣一道作文題目「戲劇與電影,你比較喜歡何者?」莫裡斯的答案是:「戲劇」。
他北上巴黎,連續兩次考取巴黎高等師範學院失敗,後又在戰時應徵入伍。1944年6月,他和弟弟聽信朋友的消息,一同騎車去來桑德德利找雞蛋,卻被德國士兵認為是「法方間諜」,被抓住並關押了一夜。2個月後,他在槍林彈雨中完成了與當下戰爭時局毫無關係的小說《伊莉莎白的小屋》。書中有一個有趣的預示: 「克萊爾的膝蓋在裙沿外面形成一個深色的、閃亮的小三角形。」
《克萊爾的膝蓋》,1970
這正是侯麥電影《克萊爾的膝蓋》的由來。但無論是《伊莉莎白的小屋》還是後續創作的短篇小說,市場都不叫好,這也直接宣布了侯麥作為商業小說家的失敗。但他一生都從未遠離文學。
「這樣一種先驗性的文學活動,與哪怕絲毫的電影影響也相距甚遠,它滋養了我的電影。」
埃裡克·侯麥的誕生
埃裡克·侯麥誕生於莫裡斯·謝赫對文學與電影邊界的探索中。
文學性是侯麥的電影的立身之本,也是莫裡斯·謝赫和埃裡克·侯麥的連接點。
《春天的故事》,1990
莫裡斯·謝赫先經歷了人生中的重要階段——在私立學校教古典文學。他在學校創辦的拉丁區電影俱樂部吸引了大批熱愛電影的青年學生。夏布洛爾和保羅·傑高夫是這樣評價侯麥和俱樂部的:「我在放映會上認識了埃裡克·侯麥,他是個文學老師,瘦高個子,棕色頭髮,看起來活像吸血鬼諾斯費拉圖。」
這份工作也讓他和《電影手冊》交軌,隨後侯麥在這本在電影史上具有巨大影響力的雜誌上發表影評。
侯麥過往文學老師的身份也使他對文字有強迫症一般的嚴謹:雅克·李維特說他是「小學老師做派」,還打趣說他手底下的「小學生」不夠成熟。
《女友的男友》,1987
侯麥對年輕人的扶持一以貫之。他曾經在特呂弗的求助信中被稱為「老壞蛋、親愛的惡棍、騙子朋友、無賴兄弟」,幫其準備好了《訪客》拍攝所要的物資。晚年時期,他在《你是誰,多蘿泰·布蘭克?》劇組給帕斯卡·裡比耶舉過話筒杆,也為羅塞特扛過攝像機。
侯麥教學生電影課,卻從未動手實踐過。一次,學生問他,「先生,您總是評論這部那部電影,但您應該自己拍呀!」侯麥坦言自己沒有攝像機。學生回答道,「我有,我借給您。」
就這樣,文學老師謝赫開始拍電影了。
片場中的侯麥
在執導的48年生涯中,侯麥拍攝了50多部影片。很多經典,如「道德的故事」、「喜劇與箴言」和「四季故事」等系列。
《夏天的故事》,1996
這些片子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省錢」。
通常來說,侯麥電影的成本僅佔一般法國長片預算金額的三分之一。這得益於他一貫執行的規定:布景採用自然狀態,少用技術設備,使用非專業演員,住宿和餐飲就地解決。
「我和非常小的團隊工作,我沒有助理導演,沒有場記,我自己負責分鏡。我只有很少的技術人員,因為我的電影裡沒有多少移動鏡頭……我是一個作者。我自己寫劇本。「
《沙灘上的寶蓮》,1983
儘管在用度花銷上打折扣,但侯麥絕不會在追求真實上妥協。
他從不在空間關係上造假。《飛行員的妻子》中,男主人公弗朗索瓦從星星廣場乘坐地鐵前往火車站,後又登上26路公共汽車,坐了7站前往伯特修蒙,與真實路程沒有任何區別。
為了取景真實,他在電影中會直接拍攝巴黎街景。有一位觀眾曾向侯麥抱怨,自己在沒被告知拍攝的狀況下出現在了影片場景中。他回復道——
「在不確切的某一天的某一時刻,光天化日之下,一位女士獨自坐在一家精緻的餐館露臺上抽菸,這時她被拍進電影。無論此人確為M女士與否,我很難承認這對她的私人生活造成了任何損害。」
誰是電影創作者?
拍攝《兩個小淑女》時,他常在幼兒園、公園和小學門口轉悠,尋找適合出演的小女孩,還常被看守攔下盤問。《雙姝奇緣》和《母與子1907》的主角扮演者也都是侯麥自己打電話找到的。電話約談《克萊爾的膝蓋》的女主演——一名16歲的高中生時,他說:「她沒什麼天賦,但我很喜歡她講話的聲音,沒有戲劇腔調。我想就是她了。」
《雙姝奇緣》,1987
侯麥的創作方式是:先傾聽演員們分享自己的人生,包裝成劇本,後調動演員用自己的方式自然流露出來,掩飾掉其中的傳記抑或自我批評色彩。
所以,侯麥合作過的多名演員都產生過影片就是由自己完成的錯覺。當演員特蘭蒂涅昂指責導演對自己的關注還不如對菸灰缸多時,侯麥說:「因為您不像菸灰缸那樣讓我操心呀。」
但也有意外。《午後之愛》拍攝親熱戲時,侯麥指導赤身裸體的女演員如何躺在床上,自己卻羞紅了臉,找男演員來代勞,自己跑到了樓上。而數十年後拍攝《冬天的故事》時,面對親熱戲,他又逃到了走廊裡,使勁做起了體操鍛鍊。他認真地表示:在我看來,女演員拍裸戲是因為她們有這樣的想法:「啊!要是能拍一段裸戲就好了!」
《午後之愛》,1972
簡單的場景、安靜的圖像語言、「嘮嘮叨叨」的對話,使侯麥的電影飽受爭議。
「人們指責我創作的句子太長,但在實際生活中,人們的確可以滔滔不絕!如果把我寫的臺詞和即興講話的語句拿出來比較,沒有人能看得出區別。」
「(許多作品都以女性世界為中心)倒不是我喜歡年輕女人,而是因為我感覺每個人心中都住著一個少女。我自己心中就有。」
儘管侯麥本人神秘低調,鮮有個人生活的媒體報導,但他卻已經把生活的各種細節都滲透到了電影創作中。
因為「我們不過活,生活的全部就是大銀幕,就是電影。」
參考資料:
《侯麥傳》,[法] 安託萬·德·巴克 [法] 諾爾·艾柏 著
圖片來源:
https://www.filmcomment.com/article/the-accidental-auteurist-eric-rohmer-remembered/
pinterest.com
https://me.me/
see-aych.com
原標題:《侯麥:我和非常小的團隊工作,沒有助理導演,沒有場記》
閱讀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