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 | 呂緹縈 盛友又
圖片 | 劉志鑫 呂緹縈 盛友又
指導老師 | 白淨
排版 | 劉凌雲
2019年7月17日,第30屆香港書展在香港會議展覽中心如約開幕。以書展為契機,7月16日至23日,我院組織「香港文創考察與體驗營」活動,同學們體驗香港書展,與中國日報亞太分社交流,對文創活動、展覽與文創產品開發進行考察和文化感悟。
本篇報導圍繞香港老建築——「大館」重新開發的故事,探討傳統建築如何在新時期重煥生機的經驗。
鐵門,鐵窗,鐵鎖鏈。一百年前,曾有人在這裡被囚禁,只能從狹小的窗戶看到一隅天空。他們大概無法想像,一百年後,會有人從四面八方趕來,只為「進入」這間逼仄的牢房。
這間牢房屬於大館古蹟及藝術館的一部分。大館位於香港中環荷里活道,在密密層層的高樓中間,這片象徵著昔日法制與權威的前中區警署建築群顯得格格不入,仿佛從現代都市穿越回了近代港島。
1841年,英國皇家海軍登陸香港後,於荷里活道設置裁判署,在此後的一百多年時間裡,逐漸修築並擴建了中央監獄(後改為域多利監獄)、前中區警署、裁判司署等16棟建築,這裡從最初的一間草棚,逐漸成為香港的司法重地。
它見證了香港歷經英國殖民、日本佔領、二戰和回歸祖國的歷史,2006年正式停止使用。十二年後,它重新開放,雖然增加了兩棟極具設計感的建築物——賽馬會藝方和賽馬會立方,但是「大館」這個昔日警務人員和公眾對其的簡稱被保留了下來。此時,這片建築群已經從監獄警署搖身一變,成為了聚香港文化、歷史、娛樂、教育、藝術、表演為一體的活動中心。
大館的活化之路,給新時代歷史建築的持續發展和文物保育帶來諸多啟示。
在設立展覽館一周年之際,大館舉辦了「大館101」展覽。沒有將文物放進冷冰冰的櫥窗裡,展覽將它們還原到擬真的歷史場景中。在負一層,遊客可以隨機抽取一本身份手冊——五種和大館社區歷史有關的「角色」:警員、獄吏、囚犯、紳士以及平民。
參觀者能通過遊覽路線體驗各色人等的生活,不論是囚犯疊成豆腐塊狀的被子、被一層厚玻璃所隔的探親室,還是獄吏值班的時間表、休閒娛樂用小酒吧等。
此外,還有報案室、法庭、入境事務處等展覽模擬場景,讓101件文物「物歸原處」。
一件器物,搭配一段文字解說是大部分博物館的做法。但事實上,這樣的展覽能讓人「了解」,卻不能教人「體會」。雖然文物不會說話,但文物背後有歷史,歷史背後又有人生。
和名稱相悖,大館沒有將眼光聚焦於大人物、大歷史,而是香港歷史上一位位不知名的小人物,從囚犯到獄吏到法官。
除文物以外,展覽館內還張貼了還原法庭場景的微縮圖片,放置了供遊客完成的監獄停車場拼圖,讓參觀者自己還原百年前這所警署的日常運作情況。一抬頭,只見一座齜牙咧嘴的老虎雕塑矗立在頭頂上方——該雕塑的藍本來自於1915年警方在新界獵殺的老虎。
如果只給你一個小時,你會如何講述警署百年來的歷史,還能不讓參觀者感到興趣索然?
大館用「歷史故事空間」給出了答案。如果說文物展覽給人以探索式感受,那麼空間回溯則能給人沉浸式體驗。大館保留了監獄、法院等歷史場所的原貌,用建築本身來講故事,同時利用現代化設備還原場景,和參觀者互動。
法庭裡,法官、控方、辯方、陪審員、書記員各值其位,遊客可以選擇任意位置坐下。法官席身後,投影儀正播放著英殖民時期,一起外國人醉酒賴帳並襲警案件的庭審動畫。
在入冊處,大館將囚犯入獄的手續編號羅列,從拍照片到領取生活用品事無巨細。當參觀者站到指定橫線上,原本漆黑的顯示屏還會按順序亮起,像是在給參觀者「發放」臉盆、囚衣等日用品。
在域多利監獄,僅容一人通過的過道緊挨著狹小的牢房,牢房的牆面上安置了投影,展示當時囚犯在獄內的生活。
如果你是有心人,就會發現這些投影動畫暗含歷史典故——在其中一間牢房裡,「戴望舒」正書寫下那首《獄中題壁》:「如果我死在這裡,朋友啊,不要悲傷,我會永遠的生存。」
賽馬會藝方和立方開始修建時,遭到了香港居民的極力抵制,但事實證明,這兩棟鋼筋水泥的「怪物」最終與大館古蹟融為一體。當代藝術在此紮根,大館不再只是博物館。
從中環地鐵站前往大館的路上,沿牆一路是大館藝術展覽和演出的宣傳海報:瑞士戲劇《被告哈姆雷特請回答》,夏日學社—未來公地課程……近期在館內進行的是「村上隆vs村上隆」展覽。
村上隆,日本著名藝術家,在大館進口和賽馬會藝方入口的牆面,貼滿了其最為人所知的「太陽花」,吸引遊客參觀。進館後,撲面而來的是他的巨幅作品、雕塑、影片作品、私人藝術珍藏,以至讓人起雞皮疙瘩的牆壁及地板藝術。展覽廳外,教育工作坊、公開演講、動漫及電影放映會以及概念商品店也在同步進行,作為其視覺藝術的延伸。
當代藝術與歷史古蹟大相逕庭,卻又互為補充,現代的活力與傳統的肅穆碰撞給參觀者以心情調劑。這似乎還是個互利共生的合作,大館能為當代藝術展覽提供空間,當代藝術展覽則能吸引更多遊客前往大館。開館一周年,大館的訪客數量就達到340萬人次,成為香港參訪人次最多的古蹟及藝術館。
網際網路分享社交的流行催生了網紅打卡點。作為歷史古蹟場所,如何把握好吸引遊客的潮流與歷史文化的根本之間的平衡,是其永續發展的關鍵。
在大館,無論是設計精美的展板周邊,文藝氣息十足的咖啡店,還是互動性小遊戲,都不能超越其本身而存在。
作為曾經的司法重地,大館的敘述無處不以歷史作為依託。葛柏貪汙案、亞華諾道事件等故事牌向參觀者訴說香港警署是如何在挫折中轉變為廉政警署,而法庭上的循環動畫則用判例向人民宣誓「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曾經的監獄,現在的博物館。
大館已經「自由」了,人們在單調狹窄的牢房裡不會再有恐懼,但它同時提供給人們反思的空間,在蒼白的牆壁上,書寫下正義與法治。